楊宇霆連忙奉迎:“那是那是。這次與直、魯、晉和江浙各派系會議,是決定大帥您的地位,關係國家前途命運的大事!這會是在天津開?還是在北京開?”
張作霖道:“在北京開!不但要在北京開,還要到中南海的懷仁堂去開——今天就派兵去把新華宮接管過來!”
張作霖用手指了指眾人,道:“這回開會可是個了不起的大喜事!你們都來參加!”
眾人自然連聲稱是,只有張作相說道:“大哥,我得回關外去!老家也得有人照看著點,上回就是‘旗勝不顧家’吃了大虧!”
張作霖連連點頭,很欣賞張作相的考慮周全,說:“好好!你回去。”
北京城順承王府內,天剛矇矇亮,張作霖就爬起來了。
六太太睡眼惺忪地說:“我說老爺子,這天還沒大亮哪,有嘛愁事睡不著啦?”
張作霖說:“不是愁事睡不著,我是樂得睡不著!”
六太太道:“啥事樂得睡不著啦?住哪兒也得睡覺啊,不睡覺人不完了嗎?”
張作霖一伸胳膊:“沒想到啊,我真的有了這一天啊,入關中原,住進新華宮啦!睡不著啦,出去遛遛!我還沒一個人去逛過北京城哪!”
六太太一下子便要起身,嘴上興奮地說:“我也跟你去逛北京城!”
張作霖道:“躺下!一個娘們兒家,一大清早出去逛啥!”
這時天已大亮,張作霖走出順承王府大門。他身後跟出一排士兵。張作霖轉身罵士兵:“都給我回去!一個也不許跟著我!滾回去!”
張作霖朝南走去。北京城這會兒,漸次熱鬧起來,大街上的聲音,像流水一樣,嘩啦啦地流淌著,京城人氣囂然讓每個走在其中的人,既悠閒又快活。
張作霖見一個小飯店門前擺了幾張桌子,不少人在吃早點。他也坐了下來。堂倌跑到張作霖桌前,點頭哈腰,問道:“這位爺您吃點什麼?”
張作霖問道:“你都有啥呀?”
堂倌流水似的報上菜名:“包子炒肝、豆汁炸圈,滷煮火燒……”
張作霖笑眯眯地說:“行了,就來炒肝、豆汁吧。”
堂倌端上炒肝和豆汁各一碗,放在張作霖桌前,轉身便要離開。張作霖指著炒肝又驚又怪:“等等,這叫炒肝啊?!這不是一碗糨子裡頭放些個臭腸子嗎?”
堂倌上下打量了張作霖一眼,暗罵這是哪冒出來的老土:“這位爺,打乾隆年間這就叫炒肝!您甭找我說事!”
張作霖半信半疑,端起豆汁一聞,“哎呀”一聲,又叫:“這漿子都餿啦你們還賣?”
堂倌覺得張作霖眉眼不善,不像是好主顧,當下指著喝豆汁的顧客,沒好氣道:“您瞧見沒有?餿了?人家可全都喝得有滋有味。”
張作霖口中罵罵咧咧開了:“媽拉個巴子的!他們能喝我不能喝!媽拉巴子的餿了還賣?”一生氣,他站起來就走。
堂倌從後頭喊住張作霖:“喂!你還沒給錢哪!”
堂倌便要跑出去追張作霖,被一個喝豆汁的老頭攔住,老頭道:“你要錢不要命啦?你沒聽見他罵媽拉巴子嗎?那是正宗奉天口音!一看就是張大帥的人!你敢跟他要錢?”
堂倌一想,心中沒了底氣,嘟囔道:“怎麼著?會罵媽拉巴子吃飯就不給錢?”
老頭嘿嘿冷笑,搖搖頭:“吃飯不給錢還新鮮啊?聽戲、坐車、逛窯子、洗澡、剃頭……沒一樣給錢的,要錢的不是捱揍,就是給宰了!”
堂倌想了想,嘆氣說:“得了!不就一碗豆汁嗎?我犯不上玩命!”
已經走出來老遠的張作霖還在自言自語嘮叨,一邊摸著自己的口袋,道:“媽拉巴子的,餿了還要錢——哎喲!這身上一個子兒都沒帶呀!”
張作霖順著西長安街走到中南海的新華門前。他背手仰視著門樓,不覺笑出聲來。然後他走到招待室的窗前,扒窗往裡看。這時,一個聲音喊了起來:“喂!你幹什麼?”
張作霖看時,正是十幾年前的那個承宣官,此人鬚髮已經花白。
張作霖大大咧咧地說:“我想進裡邊去轉轉,看看……”
承宣官打窗戶,被這狂老兒氣得不行,嘴裡問:“耶喝!轉轉看看?你把這當公園啦?當廟會啦——我看你不是一般人!”
張作霖停了這話,倒好奇了,想聽聽承宣官怎麼說,當下道:“你看我是幹啥的?” 承宣官斜眼打量:“我看你是來行刺張大帥的刺客——來人!把他抓起來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