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樑、厚實有力的下巴,都像景聚一個模子裡打造出來的。這就是水輪師在沙沁洲一夜風流萌發的種子,因而隨著人們的遐想又把視線探進隔著竹簾的正在閒聊的女眷中去。尋找曾在戲臺上傾倒全場觀眾《大榮春》名旦楊玉林。見她粉妝玉琢,風采依舊,當年多少風流才子會她一面都難,可這位簡衣寒食的普通工匠卻獨佔花魁,這真是大千世界,無奇不有。
景聚面對尷尬場面,只是無奈地笑了笑,俯下身來把自己的兒子拽出來,送到廚房交給玉林,他卻爬到景花膝頭:“姑姑,邏牌是什麼?”
景花見他一副天真無邪的神情,就在他粉嫩的小鼻樑上颳了一指頭說:“那是畫著白沙王爺和白沙娘娘影像的兩方木牌。每年大年三十夜子時,分別是從白沙殿出發,沿著白沙溪兩岸巡邏,至正月十四在烏村殿後會合。
由於他把國家最高層次治水法門和水利設施普及到民間,推動了農業發展,歷代王朝都追封他為侯、公、王,民間按照王爵品位給影像配備鑾駕儀仗。出巡時鳴囉開道,奏古樂,畫戟剌天,旌旗蓋地,浩浩蕩蕩。
出發時除了白沙殿裡的齋公以外,還有司儀,卦師、吹鼓手,戲班等社會三教九流助興。他們只要有口飯吃並無他求,只是藉助民間社火機會發揮才華,奉獻技藝,提高聲望而已。到了正月十四,白沙王爺和白沙娘娘兩支鑾駕都到達烏村殿後吃會合飯。因為娘娘化的齋飯比王爺少,提出分‘贓’,王爺不肯,因而吵架,打碎了席面上所有的碗碟盆缽。這個古典也成了慣例,因此當兩支邏牌吃會合飯時,凡就餐人員都必須砸鍋摔碗,以示消災降福。更有趣的是如發現某人不參與打砸就會遭到村眾唾罵圍攻,並罰其挨家挨戶去摔一隻碗,否則莫想溜走!”
“白沙王爺是誰?”小跟牢還要創根究底。
“那是春花阿姨的老祖宗哩!”景花見大家興趣盎然,就接下去講:“他叫盧文臺,漢王朝的護國將軍。派他守黃河,因沒守住,決口成災,獲罪問斬……”
“好啦,你這位大學問家給屁股還沒有收黃的伢兒講這些,能聽得懂麼?”景芳笑道。
“講吓去吧,我們也想聽聽呢。”玉林和剛拉著女兒進來的玉蓮慫恿她再講。
“那盧文臺是一代名將,為劉家王朝打天下,功高如山,且說那黃河堤壩決口氾濫成災,在當時社會背景裡誰能守得住呢?皇帝只不過違心地借他的腦袋平息民憤,為失政遮羞罷了。”景花細細道來,娓娓動聽。玉林鼓掌:“這段評註下得好!”
“那護國大將軍裝入囚車,拉到五鳳樓午門外,午時三刻一到,劊子手們手起刀落,那——”
“咔嚓一聲,那顆人頭不是一下落地了麼?”景芳做了一個砍頭的手勢,抿著嘴詭笑。
“不!把囚車砍破了。”景花故意賣了關子:“原來這些行刑的劊子手都是跟過他南征北戰多年的老部下,與盧將軍結過拜的三十六兄弟。他們事先作過策劃,劫走盧文臺,奪取了馬匹和令箭,衝出了皇城,望南方絕塵而去。當京都御林軍追到黃河邊時,他們已經渡過了河,又不知經過多少晝夜的奔波,終於來到古越地帶,從括蒼山又翻到仙霞嶺,在湯溪縣境白沙溪源頭門陣——深山斷谷裡隱居下來,並靠打柴,撐排為生。
盧將軍帶領三十六名把兄弟為民興利除弊,利用他的專長,在長達數百里白沙溪水源修築了三十六座大堰,七十二座小堰,把沿溪萬頃荒灘改造成渠網交織、旱澇保收的良田,使數十萬黎民受益近二千年。為了表彰他的豐功,歷代王朝都有封諡,如唐時封侯,吳時諡王,宋時封昭利侯,元時追封忠烈王……
“喝口黃湯潤潤嗓子眼吧,這口沫橫飛的,只苦了自己的喉舌呢!”景芳要來一壺酒,斟了滿滿一大碗,遞了過去。
“去去,你自己不愛聽別來打橫,我們正等下文呢!”玉蓮、玉林不耐煩地說。
景花接過酒,呷了一小口清清嗓眼:“這三十六名欽犯也因此從門陣遷居到亭久,白沙盧一帶討妻生子,那盧大將軍雖然丟官無職。但仍然憂國憂民。大年三十夜就出發視察各地水利工程,敦促黎民利用農閒築堰固堤,今日邏牌出巡線路就是盧大將軍在世時巡視的老路。”
玉蓮原是聽過的,唯獨玉林來了興致:“這白沙娘娘也特小肚雞腸,連丈夫一路辛苦討來的一點齋飯都眼紅,要“分贓”,還使小性摔了碗碟盆缽,動不動發淫威……”
“都是一家子麼,誰掙來的錢都應充公!”玉蓮因說過大叔修水碓進賬不如先了,這婆娘不服氣才含沙射影罵她的,因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