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士及被兩雙軟軟的小胳膊抱住頸項,鼻間聞到的是兩個孩子清爽中還帶著乳香的味道,心裡也被燻得軟成一片。
若是霜兒還在,若是霜兒還在,他們一家四口,不知要樂成什麼樣兒……
蕭士及連忙抬起頭,望著上房的藻井屋頂,硬硬地嚥下自己痛徹心肺的苦和難以言說的痛。
霜兒說過,好男人流血不流淚。他記得她,記得她說過的每一句話,做過的每一件事。
從剛學走路的幼兒,到嬌俏活潑的垂髫幼童,又到亭亭玉立的如花少女,最後到美豔端凝的新嫁娘。
這一瞬間。霜兒的一生在蕭士及眼前掠過,如同一把刀一樣,在他心裡狠狠剜了一刀。
他痛得彎了腰。
抱著兩個孩子,他發瘋一樣想她。
“老大!你還不快進來!”暖閣裡傳來龍香葉的呼喊聲。
蕭士及收回思緒,整了整臉色,一邊胳膊抱著一個孩子進了暖閣。
龍香葉抬頭看見蕭士及將兩個孩子都抱在胳膊上,忍不住道:“你抱得動嗎?他們兩個人可沉了,我一個孩子都抱不動,一抱我就腰痠背痛。幸虧你弟弟還沒孩子。不然一堆孫子、孫女一起撲上來,可要了我的老命了。”一幅言若有憾,心實喜之的樣子。
龍淑芝嫁進來才剛剛一年,還沒有坐胎。
蕭士及見自己在這裡這麼久了,蕭家內院的下人都過來行過禮了。這個二弟妹卻還沒有露面,只在心裡微曬了一下,就問道:“娘叫我進來,有何吩咐?”
這話把龍香葉給問傻了,她張著嘴,愣了半天才道:“你剛回來,不應該跟我。跟你媳婦多說說話?”
蕭士及連眉頭都未皺一下,微微頷首道:“娘我已經見了,知道您身體健康,過得如意。兒子也放心了。等下兒子去自己媳婦墳前上香,自然會和她多多說話。”
龍香葉咳嗽一聲,有些不自在地道:“是,你是應該去霜兒墳前拜祭一番。不過。我覺得你也應該跟月嬌說說話。——來,還不過來給月嬌賠不是。你剛剛那做的是人事嗎?怎麼能打女人呢?況且又是你妻子……”
蕭士及斷然打斷龍香葉的話。冷笑道:“我絕對不會打我的媳婦,可是我不保證不打女人。”
“還犟嘴?難道月嬌不是你媳婦?我跟你說,月嬌可是我們蕭家三媒六聘,六禮齊全地娶進來的正室夫人。你這樣怠慢她,我見了不高興。”龍香葉恨鐵不成鋼地道,覺得自己兒子的眼光真是有問題。杜恆霜那樣一個嬌嬌的大小姐,他偏偏做“老婆奴”做得歡歡喜喜。陳月嬌這樣一個善良痴心的女人,他卻連正眼也不看。不僅不看,還能踹人家一腳——男人啊,永遠不要指望他們能找到合適自己的女人。只有女人才最明白女人。
龍香葉感慨著拉過金姨媽的手道:“親家,真是對不住,我兒子剛剛死裡逃生,有些心神不穩,您不要放在心上。”
金姨媽哪裡敢生蕭士及的氣。
再說,蕭士及活著回來,最高興的人,除了陳月嬌,大概就是金姨媽了。
她是做孃的,哪裡真正願意自己女兒年紀輕輕就守活寡?再說她們家又不是窮的揭不開鍋,要賣女兒的那等貧苦人家,真不明白女兒那時候為何會一意孤行地要嫁給蕭士及的牌位結陰親。
現在好了,看來好人還是有好報啊。
不然的話,以蕭士及的條件,就算是做妾室,陳月嬌也未必夠格啊……
金姨媽收起戚容,滿臉堆著笑道:“老夫人放心,我都省得。這孩子既然已經嫁給大爺了,就是大爺的人。是打是罵,都是大爺說了算,我就算是做孃的,也只有勸著女兒聽大爺的話,不要淘氣讓大爺鬧心就成了。”
陳月嬌胸口的疼好了一些,一雙霧濛濛的眸子垂了下來,不敢看著蕭士及。
龍香葉也道:“你們這樣通情達理,真是我們蕭家的福氣。月嬌是個好孩子,對前頭夫人的兩個孩子視若己出,實在是少見。”說著,又對蕭士及道:“你還不快過來?跟月嬌一起跟我磕個頭,給我敬碗茶,然後就帶著你媳婦回去,兩人好好敘敘舊吧。——上一次結陰親,只是草草辦了一下。老大你既然回來了,咱們再大辦一次喜事,請親朋好友熱鬧一番,也好去去咱們蕭家的晦氣!”
蕭士及搖頭,淡淡地道:“娘想多了。我既然沒死,這‘陰親’自然不作數。她們母女倆從哪裡來,還是回哪裡去吧。”
陳月嬌猛地抬起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都嫁給他了,已經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