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來清臉一紅,話就跟不上來,又不甘心下風,被大家一笑,當時就翻了臉,通俗易懂地破口罵起來,猴子看到敗軍之將如此囂張,不覺新仇舊恨都湧起,剛要起身,先聽林子在遠處叫起來:“活兒發少了是吧!誰有力氣給我報上來,加你小逼的!”
猴子呼口氣,不動彈了,霍來清的聲浪也勢微下去,只在那裡悶著頭,碎著嘴子翻翻,聽不清楚,肯定沒好話。
胖子在我後邊的暖氣旁縫完了一個花線,提起來去交活,走過猴子身邊,輪起鋼圈網籠砸了他一傢伙:“林哥的小勞作你也敢欺負是嗎?”
猴子“哎呦”了一聲,連頭也沒回,沮喪地繼續穿灰網,手底下充滿惡氣,折磨得網子亂顫。我也心裡沉一下,一時大意,忘了胖子在後面呢,想想,剛才並沒有議論林子什麼,才稍微塌實了一些。
想起前人管子曾戒雲:“牆有耳,伏寇在側”,果然厲害。不覺有些後悔寫接見信的時候,沒有讓家裡捎一本《孫子兵法》進來了。
第六節 半路殺出程咬金
2月1號的接見,聲勢很浩大。
監獄裡面已經佈置起來了,路旁和監區圍牆的鐵篦子上插滿了彩旗,各監區的大門口也都掛上了“歡度春節”的大紅燈籠,天氣正晴好爽朗,一派節日氛圍。這樣的氛圍,讓來接見的家屬看了,心裡也會舒服些。
我看見樸主任領著一個顫巍巍的老太太,一邊安慰著一邊去了小醫院。老太太從我們身邊過去時,嘴裡還絮叨著:“我哪輩子缺德了,養活這麼一兒子。”
“這誰呀?”
“肯定疤瘌五老孃唄,咱一中就他一個住院的嘛。”
趙兵在一樓的特殊接見室門口候著,等二龍出來,準備幫他拿東西。
王老三喜氣洋洋地過來,從後面一把摟住我笑道:“老師又能見閨女啦,幸福哦。”
我從他的擁抱裡分解出來,笑道:“你家裡誰來?”
“我給我大姐寫的信,肯定是外甥女來唄,我大姐癱炕上快三年了……老師你說我愧不愧?”老三望著我,臉色灰了一下。
我說你愧什麼呀?
他把先前跟華子說過的話又跟我倒騰了一遍,說他在外面風光的時候,不顧家,跟兩個姐姐身上也沒有奉獻什麼,現在進來了,還得讓人家來接見。“愧啊。”老三感慨著。
上面一叫,我們蜂擁向樓梯,互相推搡著,都想擠到前面。
當我看到父親消瘦蒼老的面容時,歡笑的臉色立刻沉斂下去,心也感覺壓抑了,幸好有琳婧和女兒在旁邊,氣氛才勉強活躍起來。
看到父親操勞的樣子,我張不開口提“門子”的事了,倒是父親先跟我說:“有個訊息——”父親的嗓子有些沙啞,煙抽的太多的緣故,“……遊平聯絡了一個女同學,叫……”
“藏天愛。”琳婧接過來說。
“哦,那是我下一撥的學生會主席呢,怎麼樣?”
“她姐夫正好是你們這裡的管教,就是不知道在哪個隊。過了年,他們可能來看你,看能不能幫上忙。”父親告訴我。
琳婧看我熱情有些高漲,接著說:“我跟遊平說了,該怎麼打點讓他安排,回頭咱家買單。你一進來,出謀劃策的不少,到頭來,家裡也看清了,左右就是得拿錢買路,什麼關係也白搭,看不見錢也不辦事。心疼人就不能心疼錢,爸那老思想行不開了,原則不值錢,值錢的是人,是命。”
我表揚道:“琳婧你成熟多了嘛。”
父親在旁邊舉著話筒無語,臉沉著,很無奈的樣子。
我就說:“爸,少抽點菸吧,別太煩。”
“你在裡面,要跟管教多交流,別跟那些犯人學壞了。”父親囑咐道。
我笑道:“犯人裡也不都是壞人呀,象我這樣的大把抓,罪大惡極那個到不了這裡。”
父親也苦笑道:“人人都覺得自己孩子好,最後還不是犯法了?”
琳婧笑著替我辯解道:“犯法跟犯法還不一樣哪,好多沒進來的,還沒麥麥覺悟高哪。”
聊得輕鬆了,又跟女兒逗了一會兒,不知不覺就到了時間,跟家裡連一句新年祝福的話也沒說上。怏怏地往外走,到樓下一領物,我就傻了,怎麼送了這麼多?兩個大蛇皮袋子,全裝得滿滿的。
看其他人,東西也都不少。真是要過年了。
我分兩次把東西運到外面,讓周法宏幫我看著,自己去購了幾條煙和筆記本,回來興奮得直髮愁:“怎麼往工區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