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部分(2 / 4)

小說:父與子 作者:莫莫言

的取笑,他們覺得這人不是老爺,而是自己人。杜尼亞莎一見巴扎羅夫就眉開眼笑,從他身邊走過的時候總像“雌鵪鶉”般深情地斜睇一眼。彼得算得是個極自愛卻又極愚蠢的人了,他之令人崇敬就在於他前額堆著一條條波紋,見人彬彬有禮,讀書按一個個音節拼讀,常用刷子刷他的禮服——就是這麼個人,只消巴扎羅夫一開始注意他,便似雨過天晴般仰起嘿然笑臉。宅中僕人的孩子們像群小狗一樣尾隨在“代(大)夫”後面。只普羅科菲伊奇老頭不喜歡,繃著臉兒給他上菜,稱他是“屠夫”、“滑頭”並使人相信,他那連鬢鬍子活脫像野豬林中的野豬。按貴族稟性而論,普羅科菲伊奇無遜於帕維爾·彼得羅維奇。

一年中最好的日子來到了,六月初旬的天氣冷暖宜人。遠處又流行起了霍亂病,但×縣居民已不以為奇。巴扎羅夫每天早早起床出門,走上兩俄裡、三俄裡,不是去散步,——他不喜歡無目的的閒逛,——而是去採集藥草和昆蟲標本。有時他還帶上阿爾卡季,歸途中常常和他爭論。阿爾卡季的話比他多,但沒有一次不敗在他手下。

有一次,兩人在外耽擱久了,尼古拉·彼得羅維奇出門去迎接,走到花園時聽到涼亭一側急促的腳步聲和兩個年輕人的說話聲音。

“你還不夠了解我的父親,”那是阿爾卡季在說。

尼古拉·彼得羅維奇忙閃進暗處。

“你父親是好人,”巴扎羅夫說,“但他已經落後於時代,他的戲唱完了。”

尼古拉側耳細聽……沒聽見阿爾卡季回答。

“落後於時代”的人站了兩分鐘,一動不動,後來拖著腳一步一步往回走。

“我已是第三天見他捧著普希金的書,”巴扎羅夫仍在繼續發表他的見解。“你不妨向他解釋,看那玩意兒一無用處。他不是孩子,早該拋掉這些沒用的東西,在當今時代還作浪漫主義者!你讓他看些實用的吧。”

“給他看些什麼呢?”阿爾卡季問。

“最初不妨看比尤赫內爾的《StoffundKraft》①。”

①比尤赫內爾(L。Buchner,一八二四——一八九九年),德國物理學兼生物學家,《物質與力》即他所著。

“我也這樣想,”阿爾卡季欣然答道,“《StoffundKraft》語言通俗易懂。”

那天午飯後尼古拉·彼得羅維奇坐在他哥哥的書房裡說:“你我都已落伍,我們的戲唱完了,沒有什麼好辯解的了,巴扎羅夫說得對。但使我傷心的是,正是現在,當我力圖和阿爾卡季走在一起,與他緊密相處的時候,不料我落在後面,他走到前面去了,我們已不能相互理解。”

“為什麼說他走到前面去了?他和我們就有這麼大的差距嗎?”帕維爾·彼得羅維奇聽了很不耐煩。“這全是虛無主義先生灌輸給他的謬論。我討厭這個醫生,據我看,他不過是騙人錢財的江湖郎中。我確信他只會解剖幾隻青蛙,物理學懂不了多少。”

“不,哥哥,別這麼說,巴扎羅夫是位能幹而又知識廣博的人。”

“他那狂妄自大真叫人受不了,”帕維爾·彼得羅維奇再次打斷他的話頭。

“是啊,”尼古拉·彼得羅維奇說,“他自大,但這是少不了的。只是我不明白,為了不落後於時代,我似乎已竭盡全力:安頓了農民,創辦了農場,甚至縣裡把我說成是赤色分子;我讀書學習,儘可能與時代同步,可他們說我的戲唱完了。是呀,哥哥,連我自己也想,我的日子真的完了。”

“為什麼你這樣想?”

“我這就來解釋為什麼吧。今天我坐在那裡看普希金的詩集《茨岡》……突然阿爾卡季走來,默默地,一臉憐憫的表情,像從孩子手裡一般奪走了那本書,另塞給了我一本德文的……他笑了笑,把普希金詩集拿走了。”

“居然有這回事!那麼,給你的是怎樣一本書呢?”

“就是這。”

尼古拉·彼得羅維奇從禮服兜裡掏出了名噪一時的比尤赫內爾著作第九版。

帕維爾·彼得羅維奇把書放在手裡翻弄了一陣子。

“嗯!”他哼了聲,“阿爾卡季·尼古拉耶維奇挺關心你。你看了嗎?”

“看了些。”

“覺得怎樣?”

“要麼是我笨,要麼這書是胡編濫造。大概是我笨。”

“德語你總不至於忘記吧?”帕維爾·彼得羅維奇問。

“德語我懂。”

帕維爾·彼得羅維奇重又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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