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幾個馬市都嚴密監視,那匹額頭有白斑的騸馬最易被人識出。”
正說著話,沈陀來內衙報告驗屍結果:“範仲確係被鐮刀砍斷喉嚨斃命的。那和尚身上卻並無一處傷痕,也無血跡,也未見有毒死的症候。噢,白雲寺的慧本剛來認過屍,說這和尚正是他們廟裡的香火僧,名喚智海。他見了死屍,唾了一口,罵了一聲,便憤憤告辭,拔腳便去了,小醫一時也攔他不住,故也不及稟告。——依小醫判來,這智海應是正常病故,或許是受了驚嚇,致犯心病,終致猝死。”
狄會接過驗屍格目,細看一遍,嘉勉了沈陀幾句,沈陀告辭而退。
狄公道:“裴九雖不是殺人主兇,但私匿屍身,隱情不報,也屬有罪,且先在大牢裡關押幾天。此刻即將裴淑娘帶來。”
洪參軍出去將淑娘帶進內衙。
“淑娘,本官再來問你,你以前曾見過範仲的太太麼?”
淑娘搖了搖頭。
“那你當日服侍時,如何曉得那婦人就是範太太?”
“那女人隨範二爺同來又同睡,不是範太太又是誰?”
狄公語塞,正思別尋途徑問話,抬頭忽見淑娘髮間插著一柄骨制的頭梳,正與他在範仲臥房中拾到的一模一樣。於是從袖中取出那柄頭梳,在手中把玩。
“淑娘,這柄頭梳是你的吧?”
淑娘一見頭梳,一對水靈的眸子頓時發出光來。
“是的,是的,老爺。唉,果真又弄到一柄。”
“誰果真又弄到一柄?淑娘,這頭梳究竟是誰給你的?”狄公緊追問。
淑娘愣了半晌,乃覺失言,紫漲了麵皮,不肯作聲。
“淑娘,你不必害怕,這事講明白了,就可以同你爹回田莊去了。講不明白,恐怕還要與你爹一同坐大牢哩。”
淑娘究竟是村姑,哪知深淺。聽了狄公此言,心頭一喜,遂道。“送這頭流與我的是父親僱的幫工,名叫阿廣。他說奴家長得一頭好發,配上這頭梳,更好看了。”
“這阿廣向你求婚了?”
淑娘害羞地點了一下頭:“嗯,都提起過兩回了,奴家只是不應允。他沒田地,房宅,又沒牲口,我跟了他如何生計?可是阿廣一味纏住奴家,說盡甜蜜的話。我不許他夜間再偷偷摸摸到我房裡來。阿廣說,奴家不嫁他,他也不計較,只要與他常往來。可又說倘是奴家變了心,要與他人相好,他便割了奴家的脖子,不肯輕饒。”
“這柄頭梳又是如何一回事?”狄公問。
“一次阿廣說是他得了點錢,要替奴家辦一件禮物,問我喜歡什麼,奴傢什麼都不要,只想這同樣的頭梳再買一柄。不意阿廣有心,果然去弄了它來。”
狄公命淑娘退下,差人打點了暫在後衙西院安頓住下。等這裡破了案,再送他們父女回田莊。
洪參軍將淑娘帶下去後,狄公命馬榮傳來衙裡的幾名緝捕,問道:“你們可知這個阿廠是何等樣人物,平日行成藏如何。”
其中一個緝捕答曰:“這阿廣行跡沙小的知道。他住西門外的小菩提寺,最是一等的潑皮、閒漢,偷盜嫖賭,無一不嗜,農忙時也去人家幫工。”
狄公點頭頻頻,撫須道:“這案子庶幾可明白了,範仲與曹氏必是這阿廣所殺。範仲的僕人吳山首先發現。他一來懼禍,二來貪財,故盜了範仲的錢箱並那三匹馬潛逃。你們此刻即可行動,務必緝拿阿廣、吳山兩人歸案。”
馬榮率眾緝捕出去時,正遇洪參軍回來,便將狄公這一判斷告訴了他。洪參軍不甚明白,進來書齋便問狄公。
“老爺適才判斷阿廣殺人,吳山劫盜,我不甚明瞭,還望老爺指教。”
狄公笑道:“那吳山倘要殺範仲,何需回到蓬萊才動手?登州一路回來有的是作案機會。這一路他都沒動手,豈可能回到田莊陡生殺機,一不可解。二來,吳山是城裡人,不慣使鐮刀。故而我判斷是阿廣犯的案。吳山半夜起偶見主人被殺,又懼禍,又貪物,便盜了錢箱、馬匹而逃。”
“那麼,阿廣卻為何要殺死範仲呢?這兩人風馬牛毫不相干。”
狄公答道。“這全是陰差陽錯所致。阿廣弄到那柄頭梳,當夜便來田莊找淑娘,欲獻殷勤,又覬覦非禮之想。當他走過範仲臥房窗下時,見房內有燈火,暗黑裡又見一男一女作一床睡,他疑心那女的便是淑娘——往昔他兩個偷情正是在這房中——一時怒從心起,便去棚籬下抄起一柄鐮刀跳窗而入,躡去床頭,對準那男女脖子一人一刀,又跳窗而逃。那柄頭梳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