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溜下來一看,原是一個大鬍子。我嚇了一跳,又逃進了閣樓。頭裡我還疑心那大鬍子便是要殺害我的兇手,想不到原來是你——我父親的朋友狄刺史。”
狄公慢慢點頭,他發現梅玉是一個頭腦非常靈活的女子。他倒了一盅茶遞給他,梅玉接過一口氣便灌下了肚,狄公問道:“閔小姐,你猜來可能是誰要殺害你?”
梅玉搖了搖頭,然後說道:“刺史大人,我實在想不出來誰與我有冤仇,正因為如此,我更感到害怕,我覺得隨時我都會被那兇手殺掉。兇手好像就躲在這房間裡。我久居深閨,很少與生人見面,又不問理財務,也不苛待奴婢。自從那梁家聘定了後,更不敢拋頭露面了。獨個在房間裡做點針線,閒時也彈彈琴,弄點筆墨字句。”
狄公說:“我聽說你是這個莊園唯一的繼承人,你父親在州府各處還存有大量錢銀。你可知道萬一你死了,誰會繼承你父親留下的這一大筆財產?”
“我的叔叔。”
“這便是了。我聽說你那叔叔雖然很富綽,但性很貪婪。”
“啊!不,我叔叔決不會覬覦我的財產,他更不會想到要害我。他與我父親畢竟是手足之情、骨肉之愛。”梅玉眨了眨眼睛,想了一會,猶豫了一下又繼續說道,“會不會是廖隆?他是我家的管事,我知道他很愛我,儘管他從不敢嘴上吐露。他明白他的低賤的身份根本不敢奢望與我攀親。我受聘梁家後,他一直悶悶不樂,轉而切切有怨聲,我已留意到這一點了。他看上去雖很謙和,卻是一套假斯文。”
狄公微微一驚,低頭呷了一口茶,說道:“閔小姐,我看翠菊不像是被錯殺的,我檢驗過她的屍體,她已有四個月的身孕。你知道這可能是誰幹的?”
梅玉臉上露出鄙夷的神色,輕蔑地說道:“翠菊是一個淫蕩的女子,一向不安本份,她與這裡的許多男人都有勾搭,那股妖勁真令人作嘔。我父親二百兩金子很可能便是她夥同她的姦夫偷的。狄大人所言不差,她不是被錯殺的,正是她的姦夫為了獨吞那金子殺人滅口,乾的這事。”
狄公漫不經心地說道:“我又聽別人說翠菊很單純、很穩重,而且她對你父親的服伺是無微不至的。”
梅玉的臉氣得通紅,尖著嗓音說:“那淫婦最慣使手段,在我父親面上嬌模嬌樣,百般獻媚。我父親迷了心竅就把藏錢的鑰匙給了她。我母親幾次將她從我父親的房間裡趕出來……”
狄公微微點頭:“小姐說的不差,我也相信翠菊是被她的姦夫殺害的。但那姦夫看來不會是長工和奴僕,可能是這莊園進進出出而不受盤問的人。那兇手殺了翠菊,又將你的白綢長裙給她穿上,想來是警告你,你如果知情亂說也便殺了你。閔小姐,此刻還有誰知道你躲藏在這閣樓裡?”
“誰都不知道有這麼一個閣樓,整個莊園裡的人都認為我死了。”
狄公正色說道:“我認為嫌疑只有兩個人,一個是你說的廖隆,另一個便是顏源。他倆都是這莊園裡進進出出不受盤問的人,且與小姐你和翠菊都十分稔熟……”
梅玉急忙說:“顏總管是個溫文爾雅有教養的君子,與我家又是親戚。他決不會與翠菊那淫婦鬼混。”
“我聽說他在城裡犯了幾件風流案子,他父親才決定送他到鄉下來。”
“你毀謗好人!”梅玉氣憤地大聲嚷道,“顏總管生了一場重病,他父母送他來鄉下是為了讓他調養調養,吃些時新的果蔬。”
“好罷,在你去見你父親之前我們先去戍樓,我要讓顏源先生當你面證明他是無罪的。然後我們再找回那二百兩金子!”
狄公拽著梅玉的手便出房門下了戍樓來。正在這時,戍樓上的警鑼敲響了,庭院裡的難民嚇得到處亂跑。狄公攙著梅玉爬上了戍樓。狄公朝下一看,幾十個飛虎團正明火執仗,橫馬提刀從山崗那邊殺來,他們左邊轟隆轟隆推來一輛高高的雲車,右邊十來個飛虎團正抬著一根巨木——那是用來撞開莊園的大門的。狄公也看到那三個年輕的漁民正敏捷地爬上戍樓,那裡安好了一張很大的魚網。
顏總管剛要下戍樓去稟告閔員外,迎面正與梅玉打了個照面。他大吃一驚:“你……小姐是你……”
梅玉冷冷地說:“是我,顏總管,我還活著。是這位狄刺史把我帶來這裡見你的。你沒有見著我的屍體,這不奇怪。棺材裡躺著的是翠菊。”
戍樓下,滿山遍谷響著喊殺聲,一隊一隊騎馬的飛虎團縱橫馳騁,手上的刀槍在晨曦裡閃閃發光,肩上的虎皮在微風中上下飄動。狄公焦急地回首望了望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