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他細細觀察了露臺的每個角落,看了看從折門門楣一直延伸到屋簷邊緣的那一排天花板,又走進房間見那天花板竟與房間裡的天花板一般高低。他斷定這天花板與屋頂之間必有一個閣樓。閣樓在折門門楣處只有二三尺高,但愈近屋背便愈升高。他琢磨會不會露臺上有一個通向閣樓的入口,他又到露臺上看了看那座三層花架,一個人很容易將那三層花架作為階梯從而夠到天花板的高度。
狄公用腳試了試那花架的第一層,花架搖搖晃晃,似乎受不住他身體的重量,但看來承擔一個年輕女子還是綽有寬裕的。狄公回到房間搬來了那張烏檀木凳子放到花架旁,他踩了上去,一雙手便毫不費力地碰到了那天花板。
他輕輕頂了頂那天花板,發現可以移動,便用力向上一推,一塊天花板開啟了——慘淡的月光正照著一張灰白的臉!
“啊”的一聲,一個女子縮在黑暗里正瞪大了一雙眼睛驚惶地望著爬上來的狄公。
“閔小姐,下來吧!”狄公冷冷地說,“你毋需害怕,我是你父親閔老員外的客人,今天夜裡在房間歇宿。來,我扶你一下。”
那女子不用狄公幫助,一腳踩著那花架的最上一層,輕鬆利索地爬下了閣樓,她將沾滿了灰土的藍縐夾裙拍了拍,向露臺外山坡上迅速溜了一眼,那裡飛虎團正在燒著篝火。她一聲不響地走進了房間。
狄公示意那女子坐在琴幾邊的一把靠椅上,他自己從露臺上端回了那烏檀木凳子,拂了拂便坐下。他輕輕捋著鬍子,一面注視著那女子一張蔥白的長臉。看來三年裡梅玉的模樣沒有多少變化,狄公不由對那畫家的高超筆法深感欽佩。梅玉腰以上的部位原有點弓,額頭原很大,但都被畫家巧妙地掩蓋了。
狄公微微笑道:“閔小姐,我聽說你犯心臟病死去了,這一個莊園裡的人都在為你致哀,要不是飛虎團的麻煩,都要為你閉殮落葬了!然而事實上棺材裡躺著的死人卻是翠菊,她這個可憐的侍婢無疑是被人謀害死的!”
狄公停了停,看了看梅玉。梅玉沉默不語。便繼續又說道:“我姓狄,是外州來的一個刺史。路過此地,這裡既然出了人命,身為朝廷命官,我有責任查訊一下出人命的原委。”
梅玉抬起頭來,一雙大眼睛露出憂鬱的神色。她開了口:“刺史大人沒見天空已經出現了鮮紅的晨曦,天一亮我們全部都要被飛虎團殺掉。”
狄公淡淡地說:“儘管如此,我還是等著你的說明。”
梅玉神秘地笑了笑,聳了聳那尖削的雙肩,以一種故意拖長而顯得有教養的聲調說道:“昨天晚飯之前,我上樓來梳洗完畢,站在露臺上看了好一會黃昏美麗的山色,又想到飛虎團殺進莊園的可怕情景。天漸漸黑了下來,我想翠菊該來服侍我換衣服了,我回到了房間猛發現翠菊竟側著身子躺在我的床上,登時冒了火,想上去罵她。待走近一看,才發現她已經死了,是被人用匕首刺死的。我剛要大聲喊人,忽然想到此事來的蹊蹺。翠菊平時從不睡在我的床上,兇手企圖殺的是我而錯殺了翠菊。如果兇手已明白錯殺了人,此刻不會躲得很遠。想到此我突然一陣顫慄,冷汗直冒,心悸怦怦。正在這時門外響起了腳步聲。一會兒腳步聲停了,兇手開始敲我的房門,我嚇得魂不附體,慌忙跑進露臺,從那花架上爬到了那個秘密閣樓躲藏了起來。”
梅玉停頓了一下,溜眼打量了一陣狄公,矜持地用她那細潔柔滑的手指撩了一擦一絡垂到鬢邊的長髮,又平靜地說下去:“就在最初聽到飛虎團的訊息時我就偷偷在這閣樓裡鋪了床單,儲放了許多食物和一罈水。我想一旦強盜殺進莊園,我就把年老的雙親藏進這閣樓,等強盜離去後再下來,那裡儲藏的食物至少可以維持三五天。我爬上了閣樓後,好長一段時間什麼聲音都沒聽到。我剛要下閣樓來,又聽得”砰砰“的敲門聲,接著門開啟了,我聽到我叔叔哭著說我死了,他肯定把翠菊當成了我,他這次回來還未見過我哩。他當然也不會認識翠菊,我們年紀又差不多。我想跑下閣樓去告訴我叔叔怎麼一回事,但我怕兇手也在下面窺伺著,我索性在閣樓裡先藏幾日,他們說我死了也好,我躲在這裡正可細細觀察他們的動靜和兇手的企圖。
“今天一早我偷偷下樓來想弄點糕點上去,忽然聽見走廊上顏源和廖隆正談論我,說我是猝發心臟病而死的。我聽了心裡便感到恐懼,兇手已經脫掉了殺人的干係,這定是個非常殘忍而嚴密的陰謀。傍晚我聽見房間裡顏源與一個陌生人在說話,夜裡又聽到有人在我房間裡彈我最喜愛的一部樂曲。我驚奇萬分,忍不住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