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泰、馬榮搖頭。陶甘道。“我雖未去過橡樹灘,但聽過不少那裡的傳聞。橡樹灘是座北地界的一處湖蕩,瀕臨我漢源。湖中蒹葭蒼蒼,蘆葦遍是,水道港汊,不計其數。歷來是強人水賊出沒之處。官府一向設可奈何,進剿不得。聽說那裡如今嘯聚有四百來人,攔劫過船客商,搶奪財物,風高放火,月黑殺人。那邊官府也只是充耳不聞,一味推諉,苟且圖幸。”
(蒹葭:讀作‘堅加’,蒹:未曾秀穗的蘆荻;葭:初生的蘆葦。兩者都是常見的賤值水草。——華生工作室注)
狄公蹙眉道:“清平世界,豈能容這群盜賊橫行無阻?橡樹灘地勢複雜,水道縱橫,固是許多不便,但官衙豈可不思舉動,束手無策,坐著彼等擾亂地方,殺戳無辜。如今毛祿這廝殺人劫物,又挾持了一個良家女子逃匿彼處,我漢源縣豈可不聞不問,任其逍遙法外?——不知喬泰、馬榮兩位有何妙策?”
馬榮道:“這群匪盜,雖依仗地理,為非作歹,殘害百姓,去來無蹤,神出鬼沒。我與喬泰哥可以喬裝潛入地彼,假充強人,與彼周旋。窺著良機,與官軍裡應外合,一鼓殲滅蕩平之。我從小生長水鄉澤國,慣會水性,想來到彼地不會驟露形跡。——除是拿獲毛祿歸案,亦可為地方立一大功,使百姓漁樵耕釣,長享太平。”
喬泰也拍手稱善,又道,事不宜遲,作速動手,方可湊效。
狄公欣然允納:“我這裡即修書與涇北縣令,你兩個先去那裡連絡就緒,再行潛伏。涇北縣見我書信,必然協力配合,此事乃可望成。你兩個更須小心謹慎,見機而作,萬不可小不忍亂大謀,貽誤全域性。”
第十五章
喬泰、馬榮走後,狄公對洪亮、陶甘道:“我們也不能在衙中坐等他兩人佳音。適間我反覆思量了劉飛波、韓詠南的嫌疑與杏花的死因,此刻須及早下手,先將劉飛波拘捕。”
洪參軍驚道:“此舉恐不智,我們並未拿到劉飛波的罪證。一旦捉錯再放,豈不尷尬。”
狄公曰:“捉劉飛波依的是反坐法。他誣告江文璋父子不實,依律反坐,他豈能抗辯?”
洪參軍只得發令籤。用硃筆點畫了,傳番役執行。
狄公又道:“萬一帆公堂作假證,也依律拘捕。速發令籤,將兩犯捉拿,用遮簾小轎,悄悄載來衙署,不教外人知道。兩人也不讓見面,不通訊息,關押在兩個牢號。晚衙升堂,想來能問出許多眉目。”
洪參軍臉露難色,憂心衝忡。辭了狄公遂與陶甘去拘捕劉飛波,另差緝捕去拘萬一帆。
出來內衙,陶甘悄悄耳語:“洪參軍,老爺這一舉與上賭桌決通盤一樣,須是果斷之心。雖無十分把握,邊行路邊看山,或能探出山水真面目來。——俗雲,世事重重疊疊山,人心曲曲彎彎水。邁出跬步,大膽走去,自能窺破曲直,推倒重迭,集矢中的。”
洪參軍略有所悟,心境稍安。
狄公獨個又拈出那幅棋譜殘局攤在書案上細細琢磨。順手從櫃裡拿出兩盒棋來,黑子白子對著譜陣按圖擺列。——他深信杏花之死,秘密必在這棋局中。不然她臨到死時為何死死攥住這棋譜斷不放手。要解破杏花一案,須先得破這局殘棋。
然而這殘局系七十年韓詠南的曾祖留下的,多少弈棋高手都未能解破機關。杏花不善弈,藏這棋譜何用。難道這殘局並不與弈棋相干,而是一句啞謎,一則猜字畫格。興許這圖象有所暗示,如陰陽八卦那樣,大有奧妙。
他依常例試著走動黑子,約十來步便不通氣,陷入死路。又改先走白子,走著走著,便見有鐵桶合圍之勢,黑子全無生眼。心中暗喜,如此棋局,並非疑難十分。——忽又覺太偏心白子,全不顧念黑子生路,陰有一廂情願。遂又推亂棋局,擬再重來。
話分兩頭。卻道洪亮、陶甘率八名衙役徑奔劉飛波宅第。劉府奴僕見官府來捉人,知事不妙,一個個躲閃藏匿。陶甘眼尖,已攔住一個老管家問話。
“我們是衙裡做公的,奉縣令老爺之命傳劉飛波先生去衙門問話。”
老管家戰兢兢答道:“衙爺放了奴才吧。家中劉老爺正在後花園假山後看書哩。煩兩位衙爺自個去請。不然,我們做下人的死無葬身之地。”言語間幾乎哭出聲來。
陶甘放了老管家,帶了衙役,繞廓穿廳徑撲後花園。剛到一垂花門邊,正撞見一個丫環出來。陶甘急問:“劉先生可是在花園中?”
丫環點了點頭,嚇得抱頭竄逃。
洪參軍搶先進了後花園,循一條花徑摸到假山後面。分開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