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上一拍。那大漢急忙回首,大吃一驚,手中那紙包墜落到了地上。
洪參軍認出了那大漢,禁不住倒抽了口冷氣,頓時臉色蒼白,驚愕萬分。“原來是你?你就是拐……”“洪長官,你坐下,我全告訴你。”
洪參軍從桌底拉出一把靠椅,坐到了那大漢的右首。大漢乾笑了一聲,說道:“這事說來話長,洪長官休嫌煩絮,容我慢慢敘來……”說著偷偷從皮靴裡抽出一柄雪亮的匕首,乘洪參軍不備,猛然刺進了他的胸膛。
洪參軍雙目圓睜,發須齊豎,嘴唇一翕動,鮮血頓時從嘴裡噴湧了出來。雙腳早軟了,趔趄了幾步,只覺眼前一黑,便撲倒在桌子上,一面咳嗽喘息,一面輕輕呻吟。他掙扎起身子用顫抖的手指蘸了自己的鮮血,在桌面上寫了一個字,於是一陣猛烈抽搐,便不動彈了。
那大漢輕蔑地望了一眼伏倒在桌邊上的洪參軍,回頭又看覷了一眼鬧哄哄的店堂,冷笑了一聲,輕輕地將洪參軍用血寫的那個字拭去。於是站起身來,穿過廚房,走出了酒店的後門。
大漢去了約一盅茶時,狄公率陶甘、馬榮、喬泰趕到了春風酒家。
店堂裡擠滿了看熱鬧的人,彼此交頭接耳,議論紛紛。馬榮、喬泰穿過店堂,排開眾人,掀起了珠簾,讓狄公走進那雅座小間。
狄公默默地看看洪參軍浸在血泊裡的屍身,禁不住熱淚盈眶。陶甘、喬泰、馬榮失聲抽泣,都傷心地轉過了臉去。
陶甘道:“老爺,你看這桌面上的血,像是誰寫了個字,但又被塗抹了,莫非是洪叔叔他寫的。”
馬榮把牙齒咬得“格格”作響,一絲鮮紅的血從他的嘴唇上滲出。
“我們要為洪叔叔報仇,待拿獲了那兇手,剮他二百四十刀挖出他五臟來,血祭洪叔叔!”
陶甘跪下身來,細細搜尋地面,見地上一個絨紙包。他開啟紙包,見是兩顆閃閃發光的紅寶石。
“老爺,這兩顆紅寶石必是兇手倉皇逃去時遺落下的。”
狄公接過那絨紙包看了,點了點頭。
“陶甘,我們晚了一步,讓這閃手得逞了,喪了洪亮性命。——紅寶石的事我心中多少也已明白。”
狄公叫來了酒店的掌櫃,問道:“衙裡的洪參軍是不是與一個頭戴尖頂黑皮帽的人一起來的這裡?”
酒店掌櫃膽戰心驚,結結巴巴地說:“他們並不是一起來的。那頭戴黑皮帽的客官先來這裡,叫了一角白酒,兩味冷盆。這死者卻不知是何時進的這小間。當我們堂館發現他滿身是血時,那兇手早已溜去。我嚇破了膽,這裡正待派人去衙門報事,老爺及衙裡諸相公倒是先行來了。”
馬榮粗聲粗氣地問道:“掌櫃的,你見那兇手長得何等模樣?”
“他——他黑皮帽壓得很低,兩翼護耳毛茸茸一直遮到了嘴角上。小人……沒看清他的臉。”
狄公強抑住心中的怒火,命馬榮、喬泰:“明日一早你們就去山羊鎮,並邀朱達元一起去,他熟悉那裡的許多捷徑,且人頭也熟。你們找到那家旅邸,詳細打聽了潘豐那天來歇夜的情況,並去將那出賣銅爐的農夫找來問問。所有這些打問實了,再與朱達元一併回衙裡。——聽仔細了?”
馬榮、喬泰點了點頭。
狄公聲音悽慘地說道:“此刻你倆將洪亮的屍首移回衙門。”
第十六章
中午,馬榮、喬泰和朱達元三騎從山羊鎮回到州府衙門時,衙門口正擠滿了看審的人。
馬榮道:“看來,馬上就要升堂了。朱員外,隨我們一併進去看看吧。”
陶甘已在衙門口等候,見他們三人歸來,忙從儀門引入前衙正廳,擇了個便利的角落站下。
陶甘說:“老爺已初步查清了幾起案子的根由本末,此刻正準備升堂開審。”
狄公高高坐在大堂正中的案桌後,深緋色的官袍像一團熊熊烈火。他兩眼射出尖銳峻冷的光芒,蒼白的兩頰瘦削了下去,臉色顯然比昨天憔悴了許多。
狄公拍了一下驚堂木,說道:“潘葉氏被殺一案經本衙勘查追索,現已有了眉目。”他用眼睛掃了一下堂下侍立的衙卒,喝道:“將那物證取來當堂驗過。”
衙卒會意,下去將一個大油紙包捧了出來,又用一張油紙鋪平在案桌上,然後將大油紙包放在那鋪平的油紙上。
狄公迅速將那包上的油紙褪下,露出了一個雪人的頭。雪人的兩隻眼睛嵌著兩顆閃閃發光的紅寶石,正閃出一種不祥的幽光。
堂下一陣諮嗟,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