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
翰園的客廳裡,視窗酒進金色的夕陽斜暉。
牆壁上,“德律風”的鈴聲振響了。
“下午好,林牧師,”話筒裡傳來林若翰所熟悉的聲音,“我是駱克。”
“噢,你好,駱克先生!”林若翰立即恭敬而又興奮地說,“請允許我向你致以衷心的祝賀,祝你節日愉快!”
“節日?”駱克的聲音似乎一愣,“什麼節日?愚人節嗎?”
“不,愚人節算個什麼節日?而且現在已經過了中午,年輕人的惡作劇也都結束了!”林若翰笑笑說,“我是說復活節,馬上就要到了!”
“噢,你看我已經忙得昏了頭了,”駱克的聲音說,“復活節在什麼時候?”
“明天,駱克先生!”林若翰的神情莊重起來、“昨天那個黑色的星期五,是基督被釘上十字架的受難日,在第三天也就是明天,他復活了!”
“噢,哈利路亞!”話筒裡傳來駱克對基督的讚歎聲,隨即又接著說,“我現在要通知你一件緊要的公事,林牧師,明天你和我一起暗總督到廣州去……”
“明天?”林若翰愣了,“明天是復活節啊,駱克先生!我要在教堂主持復活節主日崇拜,慶祝基督的復活!”
“基督復活了,可是我們卻正在受難!”話筒裡,駱克嘆息道,“我們的人在大埔。在屏山、在深圳都受到威脅,接管新租借地的行動面臨著嚴重的阻力!卜力總督要向兩廣總督譚鍾麟當面交涉……”
“這當然是一件重要的事,”林若翰說,“可是,總督和總督之間的交涉,我就不一定奉陪了吧?”
“不,”駱克的聲音說,“正因為是高層會談,你就更應該參加。因為譚鍾麟是一位資深的老官僚,要對付他,難度將遠遠超過對付王存善,你在中國和許多高層人物都有過接觸,那些經驗是非常有用的!況且,你自始至終參預了定界工作,熟悉所有的情況,所以,廣州之行必須參加,這是總督的命令!”
“啊,總督的命令……”林若翰神色肅然,總督的信任使他非常激動,但那雙灰藍色的眼睛中又有些遊移不定,“可是,復活節怎麼辦?我……”
“這件事比復活節更重要!”駱克加重了語氣說,“我的朋友,要以港府的利益為重,而且我還要提醒你考慮自己的前途,那價太平紳士的表格還有待審查……”
“我明白了,駱克先生!”林若翰的心裡彷彿有一面鼓,只要一提起太平紳士那隻鼓槌,這面鼓就會自動“咚”地一聲,震耳欲聾!現在,駱克先生自然也就不必敲了,林若翰已經作出了選擇,明天的復活節崇拜儀式由別人去主持吧,無論林牧師在與不在,反正基督照樣復活,而受難的總督在召喚,林若翰責無旁貸,必須應召前往!“駱克先生,請告訴我,明天幾點鐘出發?”
“請務必在凌晨五點之前到達添馬艦海軍碼頭,”駱克交代說,“在‘榮譽’號旁邊集合!”
“好的,明天見!”林若翰放下話筒,看了一眼視窗的夕陽斜暉,心想,時間已經很緊迫了,於是大聲喊道,“阿惠,把我的禮服準備好,明天四點鐘我就要出遠門!”
阿惠應聲從餐廳裡跑出來。
樓梯上一串急切的腳步聲,倚闌也匆匆走下樓來。
“四點鐘?天還沒亮呢……”倚闌吃驚地說,“oaa,你又要出遠門?”
“很遺憾,我的孩子,”林若翰歉意地看著女兒,“明天,我不能和你一起過復活節了……”
“Dad要去哪裡啊?”
“聽我告訴你,”林若翰說,兩手動情地撫著女兒的肩膀,希望能得到她的諒解,“我們的新租借地又出現了麻煩……”
“噢?”倚闌連眼睛也不敢眨,注視著父親,傾聽著他所透露的驚人資訊……
深夜,遲孟桓才從警察司回到家,疲憊地仰臥在躺椅上,三姨太給他送來一杯濃濃的咖啡。
“你這個人啊,做什麼都要搏到盡,”三姨太嬌聲嗲氣地埋怨道,“如果為了搵錢,倒還值得,可是你跟著警察司跑來跑去,有什麼好處啊?”
“你懂什麼?”遲孟桓笑笑,“交友之道,最看重患難之交,現在英國人正是用得著我的時候,捨得投入,將來才有得賺,總督當面對我說了:你對大英帝國的忠誠一定會得到回報!這個意思你明白嗎?恐怕不只是加入英國籍了,說不定還會有更大的好處等著我呢!到那個時候……”
“到那個時候,你又怎樣啊?”三姨太酸酸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