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部分(1 / 4)

小說:在人間 作者:懷疑一切

“我跟兒媳婦一起去洗澡,瞅見她的身子,不知他看中了她什麼,這樣的也能叫美人

嗎?”

談到男女關係,她的嘴就髒得可怕。我開頭聽了很討厭,可是不多一會兒,就不再討

厭,抱著很大的興趣去聽了。而且感到在這些話中,好象含蓄著沉痛的真理。

“女人是一種魔力,她連上帝也能欺騙,你瞧!”她用手掌拍著桌子咒罵道。“就是為

了夏娃的緣故,害得世人都要下地獄,你瞧瞧!”

她談起女人的魔力來就沒個完。我覺得她要用這種談話來嚇唬誰,尤其是“夏娃欺騙了

上帝”這句話,在我的記憶裡留下深刻的印象。

在我們院子裡,還有跟正房差不離大小的廂房。兩座房共有八戶人家,四家住著軍官,

第五家是團隊的神甫。整個院子裡都是勤務兵、傳令兵。洗衣婦、老媽子、廚娘,常常上他

們那兒去。在每個灶房裡,經常演出爭風吃醋的醜劇,經常聽到哭罵、打鬧聲。那些兵常跟

自己的同事、跟房東家的土木工人打架,他們還打女人,院子裡充滿淫亂的行為——血氣方

剛的青年人壓抑不住獸性的飢餓。這種生活無聊得要命,它充滿狂暴的肉慾,強者骯髒的誇

耀。我的主人們在每次午餐、晚茶、夜餐的時候,總要不厭其詳地,下流地議論一番。老婆

子對院子裡的事什麼都知道,老是起勁地、幸災樂禍地談論著。

年輕的主婦一聲不響,厚厚的嘴唇上浮著微笑,傾聽她的談話。維克托哈哈大笑。主人

皺著眉頭說:

“媽,別再講了吧……”

“天哪,連話也不讓我說啦!”老婆子發牢騷了。

維克托鼓勵她說:

“講呀,怕什麼?反正都是自己人……”

大兒子對母親又嫌棄又憐憫,儘可能避免跟她單獨在一塊兒,如果不巧碰在一起,當媽

的就一定對兒子訴說兒媳婦的不是,而且一定要向兒子索錢。他慌慌張張地拿出一個或三個

盧布,或是幾個銀幣塞在她的手裡。

“媽媽,您要錢也沒用,並不是我捨不得,只是您拿了沒用處。”

“哪裡,我要佈施叫化子,還要買蠟上教堂……”

“得了吧,什麼佈施叫化子呀!你會把維克托慣壞的。”

“你不喜歡你弟弟嗎?罪過罪過!”

他一甩手,站起來走開了。

維克托老是嘲笑他的母親。他貪吃,老嚷肚餓。每星期日,他媽燒油煎餅,總是特別留

幾個放在罐子裡,偷偷藏在我睡覺的那張床下,維克托做完禮拜回來,把罐子拿出來,嘴裡

嘟噥著說:

“不能多留點嗎,老傢伙……”

“你快吃吧,不要讓別人瞅見……”

“你這麼糊塗,我偏要說出來,說你怎樣把油煎餅偷偷藏起來給我,木頭!”

有一次,我把罐子拿出來,偷吃了兩個油煎餅——維克托把我揍了一頓。他很討厭我,

跟我討厭他一樣。他老是捉弄我,一天要我替他擦二次皮鞋。晚上他睡在擱板床上的時候,

把床板推開,打板縫裡往我頭上吐口水。

他哥哥常說“母雞畜生”,維克托想必是要學他哥哥的樣兒,也常說一些土話。可是他

們說得都很荒唐,很無聊。

“媽,向後轉!我的襪子在哪兒?”

他常常發一些愚蠢的問題,想把我難倒:

“阿遼什卡,你回答:為什麼寫成‘發藍’,唸作‘發懶’?為什麼說‘排鍾’,不說

‘鋼管’?為什麼說‘樹木’,不說‘墳墓’呢?”

我不喜歡他們說的話,我是從小就被外祖父母的好聽的語言教養出來的,開頭我聽不懂

他們說的話,什麼“好笑得可怕”、“想吃到死為止”、“快活得嚇人”這種生拉硬扯在一

起的話。我想好笑的事哪會叫人可怕,快活的事情怎麼會嚇人呢,而且所有的人都是要吃到

他死的那天為止的。我問他們:

“難道可以這樣說嗎?”

他們就罵:

“你瞧,好一位先生呀!得摘下你的耳朵來……”可是“摘下耳朵”這句話我又覺得不

妥當,能夠摘下的,是花、草、核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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