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爾夫拉姆的《帕西伐爾》中內在生命的神奇覺醒。對森林的嚮往,對神秘的激|情的渴望,對難以言喻的遺棄感的渴念——這便是浮士德式的心靈、也只是浮士德式的心靈的一切。我們大家都知道這一點。在《浮士德》第一部“復活節”一場中,這一動機帶著其全部的豐富性重現了:
“有種不可思議的美妙憧憬,
驅使我去到原野和森林,
千行熱淚從我眼中流迸,
我感到一個世界為我新生。”
這種世界體驗,阿波羅式的人或麻葛式的人、荷馬或福音書作者,全都一無所知。沃爾夫拉姆詩歌的高潮——在令人驚奇的耶穌受難日的早晨一場中,當那位對上帝和他自己都不甚滿意的英雄遇到高貴的加萬(Gawan),乃決定踏上朝聖之旅前往特維雷曾�vrezent)的時候——把我們帶到了浮士德式的宗教的核心。在這裡,人們能感受到聖餐的神秘,即它能把領受聖餐的人同一個神秘的盟會、同唯一能賜予天福的教會聯絡在一起。在聖盃和聖盃騎士的神話中,人們能感受到德意志北部天主教信仰的內在必然性。與祭獻給特定神廟的單個神的古典犧牲相反,在這裡,處處且每天都在重複著一種永無盡頭的犧牲。這是9~11世紀“埃達”時代的浮士德式的觀念,它在盎格魯薩克森的傳教士例如溫弗雷德(Winfried)那裡就已經有所預示,但只是到那時它才趨於成熟。主教堂以及教堂中施行奇蹟的高聳祭壇,便是這一觀念在石頭中的表現。
為古典心靈再現科斯摩斯的多樣的各別實體需要一個相似的萬神廟——因此古代的宗教是多神教。單一的世界書卷,不論它被設想為是洞|穴還是空間,則要求麻葛的或西方的基督教的獨一神。雅典娜或阿波羅可以由一尊塑像來代表,但是,對於我們的情感來說,顯而易見且早已如此的是,宗教改革和反宗教改革的上帝(Deity)只能是“表現”在一首管風琴賦格曲傾洩而出的旋律中,或是康塔塔和彌撒曲的莊嚴的行進中。從“埃達”中那些豐富多樣的形象和同時代的聖徒傳說到歌德,我們的神話的發展情形與古典神話的發展情形始終是相反的——在一種情形中,神界的持續分裂在早期帝國時期神靈的數不勝數中達到了頂峰;在另一種情形中,簡化的處理導致了18世紀的自然神論。
麻葛式的天界等級制——天使、聖徒、三位一體的位格——在西方假晶現象的領域,已越來越蒼白無力,越來越不為人們接受,儘管它得到教會權威的全部力量的支援;甚至魔鬼——哥特式世界戲劇中的偉大的反派角色——也已經從浮士德式的世界感的可能性中無聲無息地消失了。路德可能還會對它口誅筆伐,但它早就已經被困惑茫然的新教神學家們默默地打發了。因為孤獨的浮士德心靈根本不會同意世界力量的二元性。上帝自身即是大全(All)。大約17世紀末的時候,這種信仰不再侷限於圖象表現,器樂作為其最後的、唯一的形式語言出現了:我們可以說,天主教信仰之於新教信仰,就如同祭壇的一小塊地方之於清唱劇。但是,甚至德意志的神靈和英雄都被這種漠然的冷視和低落的情緒所包圍。他們沉浸在音樂和夜色中,因為日光劃定了視覺的範圍,故而塑造的只是有形之物。夜色隱沒了實體,日光隱沒了心靈。阿波羅和雅典娜根本沒有心靈。南方那透明的、永恆的日光依靠的是奧林波斯山,而阿波羅的時光是正午,其時偉大的潘神(Pan)睡著了。但是,瓦爾哈拉是無光的,甚至在“埃達”中,我們也能追蹤到浮士德的書齋的那種深夜,倫勃朗的蝕刻畫所捕捉到的和貝多芬的音色所傳達的那種深夜。沃坦(Wotan)、巴爾德爾(Baldr)、弗里亞(Freya)都不具有“歐幾里得式的”形式。他們如同印度吠陀的神一樣,據說不能付諸於“任何塑像或任何畫像一類的東西”;這種不可能性暗含著承認了一點:即永恆的空間,而非形體的複製——是對他們的降級,是對他們的褻瀆,是對他們的否定——才是最高的象徵。這是一種被深刻地感受到的動機,而這一動機正是伊斯蘭和拜佔廷的聖像破壞風暴的基礎(需要指出,此二者都是在7世紀),亦是我們新教的北方十分相似的運動的基礎。笛卡兒所開創的反歐幾里得的空間分析不就是一種聖像破壞嗎?古典幾何學處理的是一種白天的數的世界,函式理論則是真正的黑夜的數學。
二
西方的心靈以其異常豐富的媒介——文字、音調、色彩、圖畫透視、哲學體系、傳說、哥特式主教堂的空間性、函式公式——所表現的東西,也就是它的世界感,古代埃及的心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