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現在開始,我們將考察作為一種文化的原始象徵的那種廣延。我們將從那裡推匯出這一文化的現實性的整個形式語言,推匯出這一文化的觀相方面,以和其他每一文化的觀相、尤其是和原始人的周圍世界中幾乎整個地缺乏觀相加以對比。因為現在,對深度的闡釋升至為行動,升至為發揮作用的形式表現,升至為現實性的轉型�ans…forming),並且這不僅僅是為了促進生活的必然性(如同在動物的情形中),而首要的是為了從各種廣延的要素(質料、線條、顏色、音調、運動)中創造出一個圖象——這個圖象在過去幾個世紀以後常常還會在另一個文化的世界圖象中有力地重現它的魅力,並告訴新人們它的作者藉以理解世界的方式。
但是,原始象徵不會自行實現;它要透過每個人、每個共同體、每個時代和劃時代的形式感發揮作用,它支配著每個生命表現的風格。它是國家的形式、宗教性的神話和崇拜、倫理理想、繪畫形式、音樂和詩歌形式、每種科學的基本概念所固有的——但它不是透過這些東西表達出來。因為,它不是語詞所能表達的,因為語言和語詞本身就源自於象徵。每一具體的象徵都是對原始象徵的言說,但只是訴諸於內心的感受,而不訴諸於知性。當我們說——正如從此以後我們將要說的——古典心靈的原始象徵是物質的和個別的實體,西方心靈的原始象徵是純粹的無窮空間的時候,通常是要有所保留的,即概念不能再現不可言狀的東西,故而充其量,語詞的聲音有可能喚起一種充滿象徵意義的感受。
無窮的空間正是西方心靈一直在尋找、一直想在其周圍世界中來看到其直接得以實現的理想;因此,前幾個世紀的無數空間理論所具有的——尤其是其表面的“結論”——就是其作為一種世界感的症狀的深刻價值。無限的廣延在多大程度上是所有客觀事物的基礎?幾乎沒有一個問題比這個問題得到更加熱忱的思考;就彷彿所有其他的世界問題都有賴於空間的本質這一個問題。在我們看來,事實上不就是這樣嗎?那麼,整個古典世界從未在這個問題上花費口舌,實際上,甚至都沒有置一辭去確切地勾畫過這個問題,這一點何以沒有引起注意?為什麼偉大的前蘇格拉底哲學家根本沒有談及這個問題?他們在自己的世界中忽視了在我們看來恰恰是所有問題中之問題嗎?事實上,我們難道不應該看到,很久以前,這個問題的答案就已在他們的沉默這個事實中嗎?根據我們的最深刻的感受,這個“世界”不過是一個空間世界,而這個空間世界就是我們的深度經驗的真正派生物,它的巨大的空虛透過迷失於它之中的星際體系可以進一步證實,這一切又是怎麼回事?這個意義上的一個“世界”能夠為古典思想家所理解嗎?簡而言之,我們突然發現,康德以人類的名義、滿懷本身就具有象徵意義的熱情來處理的那個“永恆的問題”是純粹西方的問題,這個問題是其他文化的才智之士根本提不出來的。
那麼,古典人——他對他自己的周圍世界的洞察力當然跟我們的一樣的深刻——認為什麼東西是所有存在的基本問題呢?那就是αρχη(始基)的問題,或者說,所有感覺上的可感知的事物的物質起源和基礎的問題。如果我們把握了這一點,我們就接近了那一事實的意義——不是空間的事實,而是使空間問題變成為西方心靈且只是西方心靈的問題這一點何以成為必然的宿命的事實。這一空間性本身在我們的宇宙觀的方面是最真實、最崇高的要素,它把所有事物的實體性(substantiality)都吸納到自身之內,又從自身之中產生出所有事物的實體性,而古典的人類(他根本沒有用來表達空間的詞,因此對空間也沒有任何概念)一致地裁定空間是空無,亦即非存在(το μη ον)。我們今天強調它的這一否定的心情,絕不是誇大其辭。古典心靈的整個熱情就在於這種排除行動,它藉助的是一種象徵性的否定,即空間無法作為現實的東西去感覺,在空間中,其自身的存在根本無法加以表現。在這裡,我們突然遭遇到另一個色調不同的世界。古典塑像在其宏偉的形體性中——所有的結構和富有表現力的表面,沒有任何無形體的隱秘意圖(arrière…pensée)——毫無保留地包容了在古典人的眼裡所呈現的一切現實性。物質的、視覺上確定的、可以理解的、直接在場的——這個列舉已窮盡了這種廣延的全部特徵。古典的宇宙,所謂的科斯摩斯(Cosmos),或所有就近的、可一覽無餘的事物的秩序井然的集合體,皆被那具體可見的天穹所囊括殆盡。再多就沒有了。在我們這裡認為必須把“空間”看作是這個天穹之後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