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恐怕也會有一片小小海洋的鹹味與色澤吧。雖然我已經再接再厲出版許多不同型別的作品,但,人們總是習慣以“‘海水正藍’的張曼娟”來稱呼我,有段時間,我確實很想擺脫,而今,也甘之如飴了。
我在世界各地遇見許多讀者,他們會告訴我,《海水正藍》曾經改變了他們的生活,而我認為,因這本書而改變最大的人,其實應該是我自己。
如果不是因為《海水正藍》的暢銷招致太多負面批判,我恐怕也不會發憤念博士,我原是個得過且過的懶孩子。如果不是自認為不適應太過複雜的環境,我應該也不會留在學院裡教書,進而真正愛上教學和學生。研究與教學,是我的避風港,巧妙地保護了我始終孤僻的真性情。
很幸運地,我也愈來愈明白,哪些事對我是重要的,是有意義的。
接受與付出,是世間最美好的輪迴。
感謝曉風老師給過我的,最初的肯定與鼓勵,讓我生出了傻膽,一路往前闖。感謝平鑫濤先生在皇冠雜誌上發表了一個女學生的小說《海水正藍》,用的還是特別推薦的方式,讓我以為自己是值得的。感謝明道文藝的陳憲仁社長,讓我們這些新人有機會從文學獎中冒出頭來,更讓我在四處碰壁,全無信心的時刻,收容了這本書裡大部分的稿件,給它們發表的園地。
正因為接受了這麼多,我也學習著付出,在一九九六年,成立了華人地區第一個培養並經紀文學新人出書的工作室“紫石作坊”,八年來已經企劃出版了超過一百二十本著作。這也是我最奢侈華麗的夢想,無論未來將走到哪裡去,互相鼓勵,彼此扶持,已經成為紫石最可貴的情感與精神了。
這些年來,我當然也想嘗試其他的工作,而後發現,除了創作,原來我並沒有別的專長。說故事,就是我喜歡,也有把握可以做好的事。有好多故事,像是能嗅聞那樣的,一隻獸似的來到我身邊,憩息在我腳前,央求著我書寫它。有時候,故事不來,我便裝備整齊,四處找尋,縛了它來。
書寫著每一個故事,並不知道將會引起怎樣的情感反應,就像是個高高放起風箏的人,並不知道引來的是響雷或是閃電。只是執著地、沉迷地,一直寫下去。並且發現,那時候跟男孩子說,創作是不重要的事,原來是錯的。
二十年前,那個被男孩子牽著手,坐上火車的端莊婉約的女孩子,順著鐵軌一去不回了。如今的我,赤著腳在燦亮的海邊放故事的風箏,一隻又一隻風箏翩翩飛上天空,我感到豐盛而自由。
至於幸福還是不幸福呢?
作為一個故事風箏手,是不會有這樣的困惑的啊。
二○○四年?秋分?臺北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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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版前言
距離《海水正藍》第一次出版,已近十年。
十年以來,愛我者,惡我者,皆是因為《海水正藍》。
而我其實已不是《海水正藍》時的張曼娟。
再見彼時的單純與信仰,就像聽見自己的乳名被呼喚,無法抗拒的溫柔情緒。
新版的文字與標點符號有略微修改,細心的讀者應當可以察覺。
我的成長。
一九九五?元月?臺北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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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張曉風
我下課晚了,她在教室的走廊上等我。我們一齊到教員休息室去。休息室外是操場,操場盡處是溪水,至於山,則在水的那一邊和這一邊錯疊著。
中文系研三的女孩,一身雲白色的衣裳,黑髮婉轉依肩,問她最近如何?她說正在寫一篇有關唐人傳奇中人物性格的論文,手裡卻又拿著第一本小說的校樣,面對這樣的女孩是會令人對時空恍惚的。她是從洛陽古城繁花似錦的春天裡走出來的嗎?她所穿的是一塵不染的齊紈① 嗎?這樣好的秋天,這樣好的校園,這樣好的三年前小說課上教過的學生,這樣好的第一本小說集,我竟答應為她寫一篇序了。
曼娟,這樣的名字和一段怎麼的史蹟系在一起呢?對我而言,她曾是名冊上一個等待評分的未知,曾是大專小說競賽中名列第一的熠閃榮耀的代號,她因此獲得一筆在大多數人看來都頗為可觀的財富(六萬臺幣),而她居然一口氣又把它捐掉了。這之後,是讀研究所,是陸續地讀和寫——以上,算是既往的史料,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未來史。每個作者的每一本書都只該是大漠行腳,每一枚慎重的留模,都是把自己全人作為印章來蓋的鈐記。但是,如果你要尋找那腳印的主人,她卻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