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州之野產異蛇,黑質而白章,觸草木,盡死,以齧人,無御之者。】
寫到這裡,柳宗元放下手中的筆,嘆了口氣,起身來到窗邊,低聲道:“民生艱難,苛政之猛,猛於異蛇!自天寶十四年至今,國事糜爛,連異蛇也橫行鄉里!”
天寶十四年,至道大聖大明孝皇帝終於昏庸了,東平郡王起兵反叛,煌煌盛世終於一旦。後來雖然平叛,但戰亂多年,群雄割據,終不復當年的繁盛景象。
至此,神州大地起妖氛,多邪祟,朝堂中也是奸佞當道,宦官弄權,有志之士如柳宗元者,往往被貶到窮鄉僻壤,無法一展胸中的壯志和抱負。
柳宗元剛想到這裡,突然窗外黑風呼嘯,一條長著黑白相間環狀條紋的毒蛇,從水溝裡衝到街道上,所過之處,草木飛速枯萎!
這正是他筆下的異蛇,奇毒無比!
只是這條蛇大得不像話,長三丈有餘,尾巴一掃,房倒屋塌,張口一噴,毒霧瀰漫。
街道上百姓嚎啕奔走,不敢停留。
街角一頭白嫩嫩的肥豬正在啃白菜,來不及躲避,吸了一口毒霧,便自四蹄一蹬,死於非命!
突然,一個衣衫襤褸的少年從後方衝來,一拳轟出,拳風激盪,宛如一股大風呼的一聲將毒霧吹散。
那大蛇驚恐莫名,飛速向前逃命,被那少年追上,只好轉過頭來拼命,卻被那少年飛起一腳踢在下巴上。
大蛇天旋地轉的飛起,少年快步上前,飛身而起,雙手十指如飛,接二連三點在那大蛇的背部骨節處。
只聽咔吧咔吧的聲響傳來,如同鞭炮炸響,少年十指所過之處,大蛇筋骨紛紛錯位。
短短瞬息間,少年便從大蛇頭後點到尾巴處,將大蛇一身骨頭全部卸開,讓它動彈不得!
街道上人們見狀,紛紛喝彩,叫道:“小應!好身手!”
那少年名叫許應,四肢修長,十指也很是細長秀氣,只是常年在外風吹日曬,面板稍有些黑。
他是永州零陵縣有名的捕蛇者,年僅十四歲,便練得一身好本事。
許應拽著蛇尾巴,便要向外走,柳宗元出門喚住他,詢問道:“許應,你抓蛇何為?”
那少年許應停下腳步,見是永州司馬柳宗元,便連忙見禮,道:“柳司馬,此蛇蠟幹之後,可以作為藥餌,能醫治大風、攣踠(an/wan)、瘻癘(lou/li),去死肌,殺三蟲。刺史說,誰能捕捉這種蛇,便免了他的賦稅。”
柳宗元笑道:“那很好啊。”
許應臉色黯然,道:“我祖父是捕蛇者,死在捕蛇這件事上,我父也是捕蛇者,也死在捕蛇這件事上。我跟隨我父修習捕蛇之法,已經有六年了,只怕不知何時也會死在捕蛇這件事上。”
柳宗元動了惻隱之心,道:“我與刺史是好友,可以讓刺史免去你這份徭役,恢復你的稅賦。”
那條大蛇聞言,口吐人言,叫道:“柳大人說得好!許應,我苦修多年不易,你放我一馬,你交你的稅賦,我在山中修煉我的妖法!”
柳宗元嚇了一跳,失聲道:“這還是隻蛇妖!”
大蛇叫道:“我外祖父是蛇妖,死在捕蛇者手中,我父母也是蛇妖,死在捕蛇者手中。而今我一百二十歲了,以為能逃過一劫,修成蛟龍吃掉這些王八蛋,沒想到今天也要死在捕蛇者……”
許應抬手,在它下巴上輕輕一拉,把它下巴頦卸下,大蛇便說不下去。
許應眼圈一紅,道:“柳大人,我捕蛇還可以活下去,若是恢復稅賦,只怕要不了多久便會餓死。若非迫不得已,誰願意冒著性命危險去抓蛇妖呢?”
他拖著這條蛇妖,黯然離去。
柳宗元忍不住落淚,感慨道:“孰知賦斂之毒,有甚是蛇者乎!異蛇雖毒,但更毒的,是橫徵暴斂啊!”
他回到房中,揮毫如風,寫下傳世名篇《捕蛇者說》。
許應把這條蛇妖拖回家,丟進大缸裡。天色已晚,他來不及把蛇送到衙門交差,只好等到天亮了再去。
許應燒火做飯,囫圇吃了一頓,便自沉沉睡去。
大蛇在大缸中拼命蠕動,試圖接上錯開的骨頭,折騰到半夜,只聽兇悍的官吏如同土匪闖到村裡,打砸燒搶,呼喝連連,讓村民上繳賦稅。
許應被驚醒,起床掌燈,向缸中張望,發現蛇妖還在,舒了口氣,這才躺下繼續睡覺。
那蛇妖繼續努力接骨,不知多久,終於接好下顎骨,只聽許應起床的聲音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