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清用力閉了下眼睛,深吸一口氣,同臨沅一道穿過庭院,進了堂屋。
“師傅,你看誰回來了?”臨沅喊道。
六旬老人慢慢從屋裡踱出來,才一見臨清,步子便似定住了一般,僵僵道:“臨清?”
臨清忍不住淚水,奔過去跪到地上抱住師傅的雙腿,哭道:“師傅。”
師傅不可置信地望著腳邊哭成淚人兒的臨清,顫顫道:“臨清,你怎麼回來了……”話畢,眼眶也紅了。
臨沅怕二人哭得不可收拾,連忙把師傅攙到一旁的椅子坐了,臨清抽噎著跟過來,依偎在師傅懷裡,像倦鳥歸巢一般,汲取著溫暖。
師傅細細問著他這兩年多的境況,臨清邊哭邊回答,老人聽得傷心,不斷抹著眼淚。臨沅在一旁細聲勸慰,三人說了許久的話,直到下人過來請午膳了,才暫時止住話頭。
這一頓洗塵宴,張瀾是定要出席的,念及臨清從前是琴班裡的,便把師傅與臨沅一道叫過來同席。
老人對張瀾半是感激半是怨恨,這位張少爺買了琴班,為他們一眾老小提供了棲身之所,算得上他們的恩人,可接連送走好幾個琴師,則讓老人對他無不怨恨。
張瀾頭腦簡單,既心懷善心與義氣,同時又與一般紈絝子弟一樣並不覺得把下人送來送去有何不妥,自是料不到琴班眾人對他是又愛又恨。
老人不情不願請過安,張瀾招呼他入席,甚至還夾了一塊糯米排骨到他碗裡,道:“特意叫廚房煮爛了些,張老嚐嚐。”
張文遠真是哭笑不得。
轉眼又看到這位張少爺夾了一撮藕尖送到臨沅嘴邊,笑眯眯道:“嚐嚐這個,藕農今日剛送過來的。”
臨沅臉色鐵青,張瀾從來不覺得當人面前這樣親暱有失禮儀,想做什麼便做什麼,臨沅的手在桌上用力揪住自己的衣服,閉著眼咬過藕尖。
張文遠狠狠別過頭去。
臨清眼中也是一片無奈與疼惜,沒想到離開兩年,琴班竟會淪落到如此境地。
一頓飯便也又只有張瀾一個吃得高興,其他眾人皆是心思重重,食不下咽。
臨清甚至有些後悔過來尋張瀾了,相見不如懷念,至少還可以留一個美好的念想,不用親眼撞見這樣殘忍的現實。
吃過飯,張瀾便讓臨清告知沈絮的地址,他打算親去一趟,看望這位舊時好友。
臨清露出為難的神色,來之前,沈絮囑託過,不必讓張瀾過來,他如今一身落魄,實在不願見故人,徒惹傷悲。
臨清囁嚅著,把沈絮的原話說給張瀾聽。
張瀾聽後,半晌不語,末了唏噓道:“我知道了,往後有機會……再說吧。”
心裡卻知道,機會不會有了。
換做自己,大抵也不願招惹憐憫。經年累月早就的傲氣,早已滲入骨髓,脫得去錦衣華服,卻洗不掉骨子裡那份屬於紈絝的清傲。
作者有話要說: 宅了好久,今天終於去鍛鍊了,然後現在渾身痠軟地碼字……
臨清(戳戳):說好的雄起呢,不是要一百章完結嗎,這都一半了我和呆子還沒半點發展啊!夭壽了啦!要離家出走了啦!
後媽(望天):……
☆、第五十章
臨清與王子騫暫在張府住下了,張瀾還算有心,替他探聽了此次監考的官員名單,其中巡鄉試的總考官竟是蘇州大儒,時任上佐的孫叔邈。以當時預設的規矩,王子騫若能考中,便應向他拜師。
然孫叔邈此人清高不凡,不喜學生攀親帶故、媚而結交,張瀾提議暫不拜訪,一則不弄巧反拙惹人生厭,二則此次恩科皇上有意從嚴,貿然登門怕會留人口舌。
臨清心以為然,原先還擔心有人花錢買名,王子騫無權無勢的,會淪為名利的犧牲品。聽得是孫叔邈任主考官,臨清放心不少,至少頭三甲必是憑真才實學競位的,即算杜絕不了全部作假,王子騫若能正常發揮,也能博得一席之地。
六月十五這一日,豔陽高照,離蘇州城幾十裡遠的陸山村已是一片農忙景象,灼烈的日頭曬得人睜不開眼睛,田裡頭都是躬身勞作的村人。三伏天氣,汗水像流不盡一般,村人割一把稻子,便要拿脖子上掛著的汗巾猜一把汗,不然汗水糊了眼睛,一不留神就該割了手。
與那田間繁忙景象相對應的,是考場外人頭濟濟的考生。來自蘇州周邊各縣的考生將考場圍了個水洩不通,等待著考場門開。有錢家的在馬車裡納蔭,寒門書生只得頂著烈日苦苦等候。還未到進考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