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知道,但這些年裡,從未有過今夜般難以成眠,你說,孤躺著聽,困了自當入睡。方青餘這便跟著回去了?”
許凌雲只得再次翻開書,聲音輕了些許:
“當夜……”
李慶成躺在床上,一夜不成眠,方青餘接好骨,倚在破屋門外。破曉未至,群山與雪原陷入徹底的黑暗中,李慶成披上外袍出廳,小聲道:“鷹哥?”
李慶成蹲下,問:“把方青餘押回去?”
張慕安靜地躺著,鋒銳的唇中迸出一字:“不。”
李慶成茫無頭緒,張慕眸子明亮,沉聲道:“不可朝外提到他。”
李慶成心內疑惑至極,然而張慕與方青餘卻似乎有種心照不宣的默契,黎明時士兵們在河間廢墟集合,李慶成與唐鴻、方青餘三人站在一處,張慕遠遠站著,竟是不與方青餘朝相。
“去何處?”唐鴻不信任地打量方青餘。
方青餘以一塊破布矇住半張臉,墨色的劍眉英俊挺拔,雙目漂亮得令李慶成自慚形穢,他與唐鴻看了方青餘一會,唐鴻說:“先回郎桓?”
李慶成道:“方青餘,過來。”
“你認識我?”李慶成問道。
方青餘側著頭,端詳李慶成,答道:“不認識。”
他蒙著的鼻樑與唇看不見,雙眼卻微一動,表情在笑。
李慶成心中一動,有種說不出的熟悉感,剛想得片刻,頭又開始隱隱作痛,方青餘雙眼充滿緊張神色,一手伸來,按在他肩上,問:“怎麼?你不舒服?”
李慶成拍開方青餘的手:“你把兵帶到哪裡去了,說實話,否則我會把你交給朝廷。”
方青餘眼睛帥氣地眯了起來:“你捨不得。”
李慶成蹙眉斥道:“正經點!”
方青餘道:“參軍與我並非同個派系,你懂麼?”
李慶成沉吟不語,方青餘又道:“這話說來可長,得從皇后的身上說起了,去年中秋夜京師變天,你可記得?”
李慶成道:“我不‘記得’,但我知道。”
方青餘心內咯噔一響,未料李慶成如此慎密,心念一轉,自顧自道:“皇后殺了大學士,誅了禁衛統領符將軍,抄了鎮北大將軍唐家,誅了平東王侯滿門,卻也有擺不平的人,此人就是與我同來抗擊匈奴的副將遼遠。”
“遼遠大人本鎮守東北玉璧關,素有鐵甲金戈之稱,昔年受唐將軍提拔,既不與朝中大臣結黨,又持身甚正,無隙可乘,對皇后來說,實在是難以下手。”
李慶成道:“所以,她為了清除這位遼遠大人,打算把保家衛國的將士,一併賣給匈奴,是這樣罷。”
方青餘頷首道:“可以這麼說,遼遠雖戰功赫赫,卻性子急躁,不聽勸諭,先帝令他守東北玉璧關,實是拿捏住了他的性子,但皇后把他調來守楓關外的城,便知他定按捺不住,會擅自出戰。”
“那日我們率軍抵達關外,遼遠大人得了密探的偽報,本以為匈奴人在攻打郎桓,於是剛安頓下來,連水也未曾喝口,便馬上率領大軍傾巢而出,只給我留了不到兩千兵,讓我守河間城,言道前去支援郎桓。”
李慶成冷冷道:“其實遼遠發兵後,半路繞了個彎,到斷坷山去偷襲匈奴的大本營了。”
方青餘笑道:“正是。”
李慶成道:“那麼,王參知一開始時說過,徵北軍前來送過一次信,是你的手下……”
方青餘道:“偽報就是他們,當時我派出一隊信差前往郎桓,郎桓無戰,回來時他們卻告知遼遠,郎桓陷入苦戰,王義宸在率領全城軍民,抵抗匈奴人的五萬大軍。”
李慶成:“果然還是你陷害了他。”
方青餘:“這可與我無干,我身邊的人都是朝廷給派的,青哥孤家寡人,做不得主。皇后既鐵了心要借匈奴人的手來殺遼遠將軍,我也沒法是不?更何況那隊信差早就得皇后示意,排演多次,一回來驚恐萬狀,說得有鼻子有眼的,連我也差點信了……”
李慶成怒道:“閉嘴!縱是遼遠必死,三萬北征軍何辜?”
方青餘懶懶道:“那三萬兵馬,自然是遼遠大人的嫡系部隊了。”
唐鴻在一旁聽著,忽道:“那蠢女人,她就不怕與虎謀皮,最後被匈奴人殺進京師?”
方青餘答:“不,半點不蠢,她當然與匈奴人串通好的,把遼遠的兵馬掃乾淨後,再與匈奴人議和。但首要目的是解決遼遠,先帝一死,你道遼遠會善罷甘休?”
“中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