適應了街道上並不十分濃重的黑暗,那個人的輪廓逐漸清晰起來,我甚至 看得清他的動作。
他一直在重複著一個動作——招手——他一直在對我招手,緩慢地,一下又一下,在呼喚我過去。
就在我快要跑到他身邊時,他的身子動了動,似乎是想換個姿勢站立,這一下變動使得他的身體撞到了 牆上。那並不是很重的撞擊,但是我聽到他發出一聲低低的驚呼,同時,一股不可遏止的香氣飄散過來。
我的思維迅速地模糊起來。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十分混亂,我似乎是抓住了那個人,又似乎是被那個人 抓住了。一些狂亂的光在我周圍飛舞,只聽見不斷有人驚叫,腳步聲十分紛亂,有人在叫我的名字,周圍的 一切都那麼黑暗,連同我的大腦,也混沌一片。
迷糊之中,彷彿有很多人在拖動著我朝前走,整個地面都晃盪起來,這種晃盪無休無止,我幾乎要嘔吐 了。我竭力想要睜開眼睛看看發生了什麼,然而眼前只有一團霧,黑色的霧,一切形象和聲音,在這霧中都 變了形,我只能緊緊握著身邊可以抓到的一件東西,讓我自己搖晃得不那麼厲害。
不知過了多久,晃盪終於停了下來,臉上忽然一陣極度的冰寒,讓我在一瞬間清醒過來。
我睜開眼睛,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被潑了一臉的冰水,四周是白色的牆壁,我身邊坐著的人是……江闊 天!
“是你!”我驚訝地說,同時已經認出,我現在所在的地方,就是法醫檢驗所,“我怎麼會在這裡?”
江闊天看了看我,似乎有些憂慮:“是兄弟們把你拖來的。”
“哦?”我困惑地望著他,“發生了什麼事?”
“你一點印象也沒有?”
“有一點點,不太清楚 ……”我將剛才的事情說了出來,江闊天遞給我一支菸和幾張紙巾,我將煙含 在嘴裡,用紙巾擦拭著臉上的冰水,催促他將我所不知道的情況告訴我。他看了看時間,抹了一把臉,嘆氣 道:“看來又睡不成了!”這幾天連續的熬夜,他的臉色十分難看,眼圈下好像被人打了一拳,烏黑一團, 看來今夜——應該是昨夜,他又沒有睡。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快說!”我坐直了身子。
江闊天的神態不似往常,彷彿有什麼心事,他凝視我許久,目光高深莫測,我疑惑地看著他。他並不避 開我的目光,一雙眼睛彷彿刀子般在我臉上掃來掃去,“掃描”了大約一分鐘,才收回目光,點燃一支菸, 一邊抽菸,一邊慢慢地說了起來。這期間那些法醫和專家們都去睡了,偌大的實驗室裡只剩下我跟江闊天兩 個人,他低沉的聲音在空曠的房間裡聽起來十分單調,而用這聲音講述的事情,我卻一生都不會忘記。
實際上,終我一生,這段時間發生的一切事情,我都不會忘記。
“當時我正好和幾個兄弟巡邏到那一塊,”江闊天說,見我露出詢問的表情,他笑了笑,“回頭再告訴 你我們為什麼要在那一帶巡邏——我們開著車沿著街道慢慢地挪動,忽然看見了你。當時你就在我們的車燈 前,好像瘋了一樣對著前面撲過去。你臉上那種猙獰的表情讓我們都感到吃驚,趕緊下車。車門一開啟我們 就聞到了那種香氣,你一邊發出怪叫一邊朝一條小巷子裡衝去,彷彿是要追趕什麼人,可是我們用電筒照了 照,那巷子裡什麼也沒有。你怎麼也不肯安靜下來,我們幾個人都按不住你,要不是你後來自己暈了,恐怕 只能把你打暈了才抓得回來。”說到這裡他笑了笑,“別看你平時斯斯文文,動起粗來也不比我們差——怎 麼樣?想起什麼沒有?”
我緩緩搖搖頭:“自從聞到那陣香氣之後,我彷彿就不受自己控制了。”
“那麼晚了,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那裡?”他問,對於香氣的事情,好像一點也不感到奇怪。
我苦笑一下,將巷子裡發生的事情告訴他。
“哦?”他聽了我說的話,露出疑惑的表情,“你沒認出他是誰?”
我搖搖頭。
我又想起了那種被人窺視的感覺,那種感覺非常奇怪,彷彿黑暗中有雙眼睛在不斷地注視著你。
聽我說起這種感覺,江闊天也想不出所以然,只有連連抽菸:“還發生了什麼事?”
當然還有,下午那陣濃郁得令人窒息的香氣,實在是來得太奇怪了,我慢慢地將下午的事情說了出來, 江闊天在聽的過程中,面上的表情不斷變換,一支菸夾在手指間忘記了抽,任它自己一路燃燒,直到燒到手 指才猛一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