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的是小篆,與自己從前所習相差甚遠,通篇下來,竟識不得幾個字。
魯元撲哧一笑,伸手刮她皺的亂七八糟的眉,“看不懂吧?誰叫以前兒在邯鄲的時候教你讀書習字彈琴你不肯好好學?”
張嫣又羞又惱,握著拳瞪魯元道,“什麼了不起,我現在就去學寫字。”
“喲!”魯元戲謔,“其志可嘉。但這兒可沒有你的教書先生啊。”
“沒關係。”張嫣道,“給我一本《詩經》,一本《楚辭》,我照著寫就是了。”
《詩經》和《楚辭》是最基本的兩本文學經典,張嫣雖不敢說能背下來,但對著還是知道是什麼意思的。照著這兩本書通篇寫下來,該習的字,也就差不多習了個十之七八了。
魯元嗤笑,倒也示意侍婢按女兒的意思取了書冊筆硯來。
筆是紫霜毫,墨是隃麋墨,俱是漢朝極品。荼蘼伺候著從墨囊中取出墨粒,用研子在圓硯之上研磨,不一會兒就研出墨色黑膩如漆。張嫣在書案上鋪開絹帛,正襟危坐,取筆蘸墨,按住絹帛,在其上上抄下第一篇《關雎》: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魯元好奇,命塗圖揭了女兒寫好的一尺絹帛,遞到手上觀看。乍一看便笑的喘不過氣來,“你這東倒西歪的,寫的是什麼東西啊?”
張嫣臉微紅,不肯回頭理會母親,繼續抄書。
不知道過了多久,身後傳來輕微的鼾聲,塗圖放下帳子,魯元已經入睡了。
她不想吵了母親,示意內侍將案上絹簡筆硯輕手輕腳的搬到外間去。抄了七篇《詩經》,有些厭了,便轉去抄《楚辭》,跳過冗長無比的《離騷》,選了自己最愛的《九歌》抄起。抄到《少司命》中“悲莫悲兮生別離,樂莫樂兮新相知”句時,忽聽得殿外呂伊的聲音,“原來阿嫣你在這兒。”
呂伊噘著唇進來,“我不是讓你等我麼?你怎麼……”
“噓,”張嫣將食指豎在唇前,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呂伊眨了眨眼睛,放低了聲音,“怎麼跑到這兒來了?”
“你又沒叫我在哪裡等。”張嫣懶洋洋道,筆毫並沒有離開絹帛。
“咦,你好好的幹嘛寫字?”呂伊訝然,復又轉笑,“哦——,難道你也想學我九姑姑,做個才女不成?”
張嫣眨了眨眼睛,“九姑姑?”
“嗯,九姑姑是爺爺的嫡出女兒,只比我大四歲。爺爺死的早,祖母在她身上下了很多功夫。她讀過很多書,寫的一手好字,而且琴也彈的高妙。聽說啊,”呂伊本來為了不吵到內殿午憩的魯元,已放低了聲音,這會兒更將臉湊到張嫣耳邊,嘴唇微動,聲音放輕的約莫只有張嫣能聽到,“是希望將她嫁給你舅舅,做日後大漢的皇后呢。”
張嫣略略怔然,既是如此,為何日後史上不見這位呂九孃的名諱,反而演出了一場外甥女嫁舅的鬧劇呢?
胡思亂想,不自覺手上用勁過了,筆毫在絹帛之上印出一塊大大的墨痕。
“哎呀,這張字算是廢了。”呂伊捂唇而笑,拉著她的衣袖,“阿嫣算了,我們出去玩吧。”
“要去你去。”張嫣搖頭,“我將這些竹簡抄完再說。”
呂伊看著張嫣手邊厚厚的一跺竹簡,不由打了個寒戰,無奈道,“那你繼續抄,我先走了。”將手邊書簡一推,蹦蹦跳跳的出去了。
不知不覺間太陽漸漸偏西,魯元睡足了精神起身,看到張嫣,不由一愣,“阿嫣你還在啊?”
“嗯。”張嫣微笑,揉了揉寫了太久字已經酸澀的手,推開竹簡,笑道,“阿母你起來了啊。”
“都已經兩個時辰了。”魯元看了看天色,凝眉道,“你一直在這兒抄書麼?”
張嫣努嘴比了比岸邊厚厚的絹帛。
魯元拿起她抄的最後一張書,看上面的字跡,雖然依舊全無骨骼,終究比女兒最初的那一張進步了一些。嘆了口氣,放下它執起女兒的手,欣慰道,“這場事後,你果然懂事了不少。你費這麼多心思習字為了什麼?若是為了看你父王的家書,阿母讀給聽不就好了。”
張嫣心虛的低下頭去,“我就不能想給阿爹寫封家書麼?”
魯元一怔,隨即欣慰的紅了眼眶,“好,乖寶寶,你父王知道了你的孝心,定會很開心的。”她豎起柳眉斥道,“可惡那貫高,謀逆也就罷了,還連累了你父王,讓他以堂堂趙王之尊,被囚車押送到長安,如今仍在那廷尉府裡受苦受難,你我母女竟連去一探都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