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哦,沒旁的事了。”張嫣答道。微微晦暗的心情,在這樣的微笑照耀下,也忍不住淺淺揚了起來。在她這半年來的沙南生活中,能夠有著這麼一個單純熱情元氣十足的
少女在身邊,帶來了不少的亮色。
張嫣換了衣裳,赤足踏著木履出來,好像聽到空氣中流動著的若有若無的絲絃聲,但是傾了耳朵細聽,卻又沒有動靜。
她用擰乾的帕子擦了臉,重新丟回到銅盆之中,坐到梳妝檯前,將白日裡的妝容一一卸去。從銅鏡裡窺見青葵站在身後,想要離開,卻沒有離開,躊躇遲疑的樣子,輕笑問道
,“有什麼事情?”
“娘子,”青葵瞪著圓圓的眼睛,問道,“大娘子可認識今天府河邊的那位郎君?”
“他和我們沒關係。”張嫣板了面容,淡淡道。
青葵遲疑了一會兒,輕輕應了一聲。收拾起用過的銅盆,準備離開。
張嫣輕輕嘆了一口氣,“他是我從前家中故人。”
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飄,“我們兩家算是有通家之誼,我從小就認識呂郎君。他很照顧我們家,甚至就是要說他對我們家有恩,也是可以的。可是,我總是覺得,兩個人想要
在一起,總是要彼此有意的。若是有一方勉強,就沒有意思了。所以,對我來說,現在,他只是一個沒有關係的人。”
她許久沒有聽到動靜,奇怪回頭,見青葵大大的眼睛已經是紅了一圈,偏又忍住,只用一種自以為了然的聲調答道,“奴婢知道了。”
張嫣忍不住失笑,“你在想些什麼呢?回屋去睡吧。”
“對了——”她忽然喚住她,“你可聽見絲竹聲?”
“沒有啊。”青葵愕然,又仔細傾聽了一下,不以為意的笑道,“娘子你是聽錯了吧。”
“也許吧。你回房去睡吧。”
終日尋春不見春,芒鞋踏破嶺頭雲;歸來偶把梅花嗅,春在枝頭已十分。
民居狹小,用作寢居的屋子也不過七八丈見方,對著臥床的方向,設了一套案几坐榻,窗臺上的青陶水仙盆裡植了一株蘭草。牆角里燃著一爐蘇合香。
張嫣走到西牆邊,推開支摘窗窗葉,撲啦啦的夜風吹進來,將她還有些溼意的髮絲吹的直往後掠。
靜靜的琴聲就陡的流淌出來。
琴曲本就是細緻的音樂,古稱君子自樂,聊以自賞。剛才窗葉沒有開啟,問青葵的時候,兩個人在說話,青葵便沒有聽到。而當萬籟俱靜的時候,這琴聲便顯現出來。
好像總是這樣,在失去之後,人才發覺自己究竟錯過了什麼。可是在失去後想要重新追回,那個被放棄了的人便該歡天喜地的等待垂憐麼?
張嫣的唇角淡淡的勾起來。
不是的。
“後悔了?”一個聲音忽然從靜寂無人的夜裡響起來。
張嫣卻似乎早已經有所準備,並不驚駭,只是惱道,“孟觀,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窗外傳來一聲輕笑,孟觀沒有進來,只是藏在不知道的什麼地方,唯有聲音傳出來,悠悠問道,“這個彈琴的人,便是當日灞橋和你在一起的那位吧?”
月色裡,一片靜默。
“說起來,以他的身份地位,能親自來此處,算是極心誠難得的了。看你們當日情景,你對他並不是無心,為何不……?”
“孟則然,”張嫣急急打斷了他的話,“我和他的事情,你不瞭解內情,便不必再說了。——你喜歡冬歌姐姐麼?”
“……自然。”
“無論以後怎麼樣,都喜歡麼?”
孟觀這回沉默了。
他和韓冬歌,想要在一起的時候,心意自然是真摯而熱烈的。只是,真正結為夫婦之後,才發現,彼此之間的價值觀有著無法融合的分歧:
冬歌喜歡安定,而他的血液裡,流淌著的是遊俠不羈而冒險的精神。他本性像風,到處飄蕩,冬歌卻希望他停下腳步,做一棵樹。如今他們還願意彼此妥協,但是,當分歧大
到了彼此無法容忍的時候,真的可以一生一世美滿麼?
他便懂了張嫣的意思,感情內裡太過複雜,外人本就沒有資格評說。
張嫣悠悠道,“我承認,我和他之間曾經有過感情。可是,兩個人想要在一起,僅有感情是不行的。事到如今,我對你的要求不會改變,你留在我身邊,守護我一年的安全。
一年之後,我曾經的贈食以及許婚的恩情一筆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