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不當辭,朕陪你去就是。”
長樂宮闕依次點起燭火,夜色慢慢籠罩下來。
自高帝崩逝後,惠帝遷往未央宮,長樂宮便成了呂太后的天下。以新帝繼位,椒房為皇后正殿而不適宜已非皇后的自己居住為由,遷居到宮西長信殿。
今日,長信華彩溢張,如雲的宮姬捧著食盤酒菜魚貫而入,次殿之中,臂粗燭火明亮,呂太后設家宴宴請風塵僕僕趕回長安朝見新帝的趙王。
見一身天子重服地劉盈攜趙王如意一同入殿的時候,上座之上,呂太后微微變了臉色,勉強做和藹道,“陛下日裡政務操勞,怎麼有空閒來長樂看我?”
“再操勞,也耽誤不了向母后請安的時辰啊。”劉盈自然揚聲笑道,攜如意入座,“正好,如意今日回長安,我們兄弟好久沒見,聽聞母后設宴請他,兒子便也過來湊湊熱鬧。”
他舉起案上已經斟好的耳杯,道,“兒子祈祝母后身體安康。”沾唇欲飲。
第二卷:山有木兮木有枝 七十五:抵足
“慢著。”呂太后伸手喝道,微微前傾身子,面色惶急。
“怎麼?母后。”劉盈似笑非笑問道。
“耽擱了這些時間,”呂雉神情變幻,最終咬牙道,“這酒已經冷了,母后讓人給你溫一溫,再飲才不會傷身。”她作色身邊蘇摩。
“母后說的是。”劉盈不為己甚,放下酒杯。宮女換上溫好的清酒,再飲,便是一派溫溫的熱,劉盈舉奢嚐了口菜餚,瞧侍從為身邊如意斟酒,於是自己再飲了一杯,“果然是貼合肺腑。”他讚道,“勞母后費
呂雉強笑笑,面色陰陰的。
好容易用完了晚膳,劉盈便帶如意退下。
“這孩子。”長信殿中,呂雉推翻面前案几,凌凌噹噹的耳杯酒菜砸了滿地,恨恨道,“說到底,我還不是為了他。偏是他和我作對。”
她心有餘悸,撫著胸口坐下嘆道,“還好,他沒喝那杯酒。不然,不然……”
蘇摩送了天子鑾駕遠遠往未央宮去了,繞開低聲收拾著殿中狼藉的內侍,笑著進殿道,“臣卻要恭喜太后。”
“有什麼好恭喜的?”呂雉大為惱怒。
“陛下孝悌,於太后而言,可不是最該恭喜的麼?”
“盈兒孝順,這的確不假。”呂雉神色稍稍緩和,忽又恨恨道,“可他不僅對我孝順,還沒理由的護著戚懿的小兔崽子。”
燭火柔順地照在蘇摩仰起的臉上。無聲一笑,“陛下就是這麼溫柔的人,對他而言,對太后孝順,對趙王友愛。是為人本分的道理,沒有不同的。”
溫柔是種一體地東西,對母親是這樣,對弟弟也是這樣。
“還是蘇摩會說話,”想透了這點,呂雉面色總算是好看多了,似笑非笑的睇了她一眼,“盈兒他總不能時時刻刻都看著那劉如意。我便命人盯著,總能逮到他落單的時候,再來處置了他。”
出了長樂,行在兩宮相接的複道上,如意長出了一口氣,這才鬆懈下來。
“沒出息的東西。”御駕進了未央宮,寢殿中,劉盈換了中衣,砸過來一個白玉虎枕頭,嗤道。“至於嚇成這樣麼?”
“太后是皇帝哥哥你的母親,”她想要的不是你的命,“你自然不會害怕。”如意亦已洗去了一路風塵,跪坐在榻上。垂眸道,睫毛濃密,側臉瑩潤。“皇帝哥哥,”他遲疑道,“我真地要和你一起睡麼?”
這樣不好吧。
他年紀尚小,還沒有到解得男女之歡的年紀,倒是想不到這未央宮中,有多少痴怨妃嬪宮女等著年輕皇帝的臨幸。暗暗的咬碎銀牙,可也隱約覺得有些不好,便如高皇帝當年,也沒有日日與兄弟臣屬同榻而眠的習慣。
“少廢話。”暗夜中,過了一會兒,劉盈答道。“你不是心裡害怕麼。咱們兄弟抵足而眠,便可以安心了。”
“呵呵。”如意忍不住笑了一笑。輕聲道,“阿嫣也曾跟我這麼說,要我跟著皇帝哥哥,陛下你吃什麼,我才能吃什麼;你睡哪兒,我便跟著睡哪兒。一步都不能離開你身邊。”
“阿嫣?”劉盈怔了一會兒,“你什麼時候見她了?”
“就是這次回京路上,經過宣平縣境。”
他們曾在長樂宮中無所顧忌的歡笑,那時候,長樂於他就是可以無所顧忌的家,可以隨心意做任何事情,春花明媚。到如今,昔日原鄉卻已化作一條盤起身軀的巨蟒,正張著大口窺伺,待自己一不留神就要將自己整個吞噬。
許是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