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德爾,一切都很順利,”赫伯特說道,“他很滿意,不過他渴望見到你。我親愛的女友和她的父親住在樓上,只要你等得及,她自會下來的,我介紹你認識她,然後我們到樓上去。——聽,那就是她父親。”
我這時聽到樓上傳出驚人的叫喊聲,我的臉上大概表現出了驚訝的神色。
“在我看來,他恐怕是一個糟透了的老壞蛋,”赫伯特微笑著說道,“不過我還沒有見到過他。你問到朗姆酒的味道嗎?他一天到晚和朗姆酒做伴。”
“和朗姆酒做伴?”我說道。
“是啊,”赫伯特答道,“你可以想一下,這朗姆酒怎麼能緩減他的痛風病呢,可他還是堅持把吃喝的東西放在樓上自己的房間中,由他定時定量拿出來。他把這些東西放在頭頂上的架子上,無論什麼都要過秤。他的屋子就像一個雜貨鋪。”
他說這話時,上面傳出來的吼叫變成了長長的怒吼,然後才趨於平靜。
赫伯特又說道:“他偏要自己切乳酪,怎麼能不得到這個結果呢?他的右手得了痛風病,其實他全身都有痛風病,又偏要自己切一塊雙層葛羅斯特乳酪,怎麼能不傷到自己呢?”
現在他好像又割傷了自己,因為他又發出了一聲猛烈的吼叫。
“有像普魯威斯這樣的房客住在樓上真是老天賜給蘊普爾夫人的福氣,”赫伯特說道,“因為常人一般都忍受不了這種吵鬧。漢德爾,這是個奇怪的地方,對不對?”
這的確是個神秘奇怪的地方,不過這裡倒收拾得整整齊齊、乾乾淨淨。
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赫伯特,他說道:“蘊普爾夫人是一位非常好的家庭主婦,我想要是我的克拉娜沒有得到她像母親般的慈愛關照,真不知道會怎麼樣。克拉娜早就失去了母親,漢德爾,她在這個世界上孤零零無親無故,要說有,就是這個兇狠暴怒的老父親。”
“赫伯特,他的名字可不會是兇狠暴怒吧?”
“不,不是,”赫伯特說道,“這是我隨便說說。他是巴萊先生。想想我父母有我這個兒子,竟然愛上了這位無親無故的姑娘。她不需要為自己操心,也不需要別人來為她的家庭操心,這可不是我的福分嗎?”
赫伯特現在一語提醒了我,其實他過去就已經告訴過我,他最初認識克拉娜·巴萊小姐的時候,正是她在漢莫史密斯的一所學校完成教育的那年,後來她便回到家裡侍奉父親。赫伯特和她向蘊普爾夫人吐露了他們二人的情感,蘊普爾夫人像母親一樣慈愛地關懷著他們。自從那時以來,蘊普爾夫人幫助他們培育了感情,對待他們既慈愛又照顧周到。可是,半點兒帶有情感色彩的事都不能向巴萊老頭兒吐露,他只知道自己的痛風病、喜歡喝的朗姆酒和航班事務長的儲藏室,任何有點心理色彩的事他全然不考慮。
我們在樓下低聲談著話,而巴萊老頭兒在樓上連聲大叫,叫得使天花板上的橫樑都震動起來。這時房門一開,一位十分秀麗的姑娘走了進來,身段苗條,兩眼烏黑,年齡在二十歲上下,手上拎著一個籃子。赫伯特一見趕忙上前,柔情地接過籃子,臉上出現一道羞紅,說這是克拉娜。她確是一位嫵媚動人的姑娘,真像是一位仙女,可惜被巴萊老頭這個殘忍的食人魔鬼抓來,聽他使喚。
我們談了一會兒之後,赫伯特露出柔情憐愛的微笑,說道:“你看,這就是可憐的克拉娜的晚餐,每天晚上就給她這麼點兒。這麼一點兒麵包,這麼一片乾酪,還有這麼一點兒朗姆酒,不過酒都是我喝的。而這些卻是巴萊先生明天的早餐,拿下來準備明火燒煮的:兩塊羊排骨。一堆去殼豌豆、一些麵粉、兩盎司黃油、一點兒鹽,還有這些黑胡椒。這些東西混在一起煮,然後熱騰騰地吃下去,我看這可真是治療痛風病的好東西!”
克拉娜按著赫伯特指著的順序用眼睛一樣樣地看著,那種神態不僅自然,而且迷人可愛。赫伯特用手臂摟著她的腰,她半帶著羞容任他摟著,表現得那麼誠摯,那麼惹人愛憐,又那麼純真,顯出一片溫柔。然而,她竟住在凹灣的磨坊河濱,位於老青銅製索走道旁,陪伴著成天吼叫的巴萊老頭,看來她多麼需要保護啊!她和赫伯特之間的美滿姻緣決不能拆散;為了他們我那尚未開啟的皮夾裡的錢都可以不要。
我正懷著愉快和羨慕的心情在欣賞著她時,突然樓上的吼聲變成了亂跳亂叫,隨著又響起了可怕的砰砰之聲,彷彿有一個裝著木腿的巨人正準備蹬破天花板,想從上面向我們撲下來。克拉娜一聽到這聲音便對赫伯特說道:“親愛的,爸爸要我去!”說完便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