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山峰。山峰間的飛索此刻異常清晰,細細嫋嫋如一根玉帶牽連在兩峰間。江留醉讚歎道:“這不知是誰人的鬼斧神工?”
傷情得意道:“這有何難?一把勁弓即可。”江留醉瞧他神色,狐疑道:“難道……”傷情哈哈大笑:“她走之前將地方借我,我蒙目兩年,來往山峰間太麻煩,就連了這飛索。”江留醉道:“這麼說,歸魂宮本有他路可通?”
傷情指了指一邊崖上的雜草叢,江留醉費盡眼力,依稀看到有一根長藤穿梭其間,盤桓而下。江留醉心想,取這人跡難至之處修煉,是否花非花在幼時就生了與世隔絕的念頭?又覺她的性子樂觀開朗,不會情願老死此間。
兩人喝了一陣,江留醉向傷情討教對敵時所用的“心眼”功夫,如何料敵機先。傷情以前曾傳花非花“詩詞劍法”,要她用“納芥劍法”來換,這回聽江留醉對他的功夫來了興趣,便要他拿一套武功交換。江留醉想來想去,把“太玄步”說了出來。傷情驚奇地道:“黃山老道的武功,你從哪裡學來?”
江留醉把前事說了。傷情想起什麼事沉默不語。江留醉以為他揣摩功夫,並不相催。直到傷情醒悟還沒教江留醉“心眼”之術,江留醉已幹完一罈酒。
兩人邊喝邊談,聊到興起,動手動腳。喝到半酣,見花非花仍在洞中不出,江留醉一時童心大起,扯開褲子朝山下解手。傷情瞧了有趣,也走過來,猶如兩條猛龍下山。兩人互視而笑,收拾衣服,勾肩搭臂走去坐下,大聲唱起歌來。
花非花在洞中聽見歌聲,心神一寧,怡然微笑。
午時,花非花喊兩人用膳。烤肉是昨夜剩的,新摘了野菜,撲鼻的泥土香。三人吃完,江留醉陪花非花去洗碗筷,他在洞裡走了一圈沒瞧出有何變化,生怕擋不住斷魂,又不能多言擾了花非花心神,兀自想著心事。花非花見他憂心忡忡,把碗筷往他手裡一塞,笑道:“強龍難壓地頭蛇,這是我的老巢,你放心便是。”
江留醉一想也是,到底她是歸魂,比起斷魂不遑多讓。看她自信滿滿,便也笑道:“我在想,什麼時候帶你回仙靈谷,見我師父。你也好去見你大師兄。”
花非花側頭想道:“師門遺訓,大師兄若好好活著,我不見為宜。”江留醉道:“你師門的規矩太古怪。”
兩人洗過碗筷,去尋傷情。走了數步,花非花突然止步,一動不動,江留醉覺出不對,剛想詢問,聽她朝一空處喝道:“師兄,是你?”傷情聽到聲音趕來,橫杖立住,冷哼一聲,道:“斷魂,莫要裝神弄鬼,給我出來!”
江留醉訝然,眼見他們目光所聚那處全然無人,連個藏身地都沒有。冥冥中孕著一種騷動不安,清晨微涼的風襲進洞中,攪亂了那一團空氣。他正愣神看著,不可思議的事發生了,彷彿斗轉星移,兩眼一花,江留醉見到平空裡多出個人來,氣定神閒以一種優雅的姿勢站立,通身的架勢像原地長出一塊磐石,令人休想搖動分毫。
傷情吸了口冷氣道:“你這奇門遁甲之術,倒越來越精進!”
斷魂一振寬大的灰袍,頗似黑暗中的蝙蝠張開兩翼,給人颼颼的寒意。江留醉情不自禁倒退半步,只覺他隱含的逼人氣勢,比山風海嘯還凌厲。他相貌清奇,眸子黑漆漆深不見底,江留醉看了一眼,就情不自禁想多看幾眼。一旦看多了,又不得不移開視線,因那目光下幾令人無所遁形,竟要將一切看破看徹。
斷魂定睛看了花非花一陣,吐出幾字:“師父眼光不錯。”花非花俯首行禮:“非花見過師兄。”江留醉看了看她,發覺她的剋制矜持。
斷魂踏前一步,江留醉看得更清,他兩道劍眉挺拔中帶了凌厲,為原本深邃的目光平添兩分殺氣。好在他嘴角上翹,有意無意地淡笑,抑或那不是笑,但這錯覺卻可將殺氣悄然掩去,江留醉不由記起傷情對他“喜怒不形於色,離怖離憂”的評價,暗覺果然輕易看不透斷魂此人。
斷魂直截了當地對花非花道:“師父原說生死存亡之際,你我才可一見。”花非花點頭:“師兄莫非覺得已到性命攸關之刻?”斷魂反問:“難道你不想見我?”
花非花啞然片刻,搖了搖頭。
斷魂微微一笑,先轉頭對傷情道:“我有些家務事處理,你回思舊崖去。”傷情自顧自撫摸他的柺杖,道:“你們師兄妹一般脾氣,都急著趕我走。”抬頭冷冷地道,“誰想管你靈山派的破事!”斷魂立即道:“如此再好不過。你還不走?”
江留醉心下氣悶,莫說這樣跟傷情講話,換作他也會惹得一肚子火氣。哪知傷情只一笑,朝花非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