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披軟甲,左手執弓,腰懸一口闊葉大刀,神情凜肅,有如臨陣一般,率領著三十餘騎,蕩起一片塵土,直向玉嬌龍來的方向駛去。
玉嬌龍見他們這般急迫,料想多是羅豹劫救羅小虎之事已被保定府衙知道,這隊騎兵正是奉令前去進行追擊的。她想到這裡,心裡不由慌亂起來。便忙跳下車去,就在道旁攤上買了幾枚蔥,餅,遞給香姑,也不和香姑答話,勒馬回車,猛揮一鞭,又向來時的路上駛去。
香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被玉嬌龍的這一反常行徑驚得呆了,也顧不得猛烈的搖晃顛簸,幾次探身出來問她為何。玉嬌龍毫不理會,只一個勁地揮鞭催馬,向前猛趕猛追。
玉嬌龍的這番舉動究竟是為了什麼,連她自己也弄不清楚。
她只感到又有一種危難正在向羅小虎身旁襲去,她不能袖手旁觀,讓那巨大的木枷和沉重的鎖鏈重又加到他的身上。一路上,她也曾斷斷續續地有過一些浮想:若在西疆,羅小虎要是騎在馬上,這三十餘騎官兵,怕也奈何他不得。但這是中原,他身旁又無寶馬,若讓這群官兵圍住,他就要吃虧了。忽兒她又埋怨羅小虎不該羈留河北,這樣四處遭受官府追捕,實如虎落平陽。突然她又不住自問:自己這樣急匆匆地趕去,究竟意欲何為?難道羅小虎還會守候在林中坐待官兵前去捉拿?儘管在她匆匆閃過的浮想中已經感覺到了自己這番舉動的可笑,但她卻並未停下車來,還是一個勁地往前趕去。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玉嬌龍便又來到樹林旁邊,她這才停下車來,注意察看林內的動靜。只見整片樹林還是那麼鬱鬱蔥蔥,四圍一片寂靜,連個人影也沒有,更未看到一點刀光馬影的痕斑。玉嬌龍在林邊停了一會,她自己也不禁失笑起來。香姑又探出身來,遞給她兩枚蔥餅,疼惜地說:“你也該吃點東西了。”
玉嬌龍這才突然感到腹中確已飢餓,便香噴噴地吃著蔥餅。
香姑又略帶調笑地說:“你常說古人讀書可以廢寢忘餐,我看你不讀書也可廢寢忘餐。”
玉嬌龍回頭瞟了香姑一眼,說:“我心裡有事,你休絮絮。”
香姑:“你心裡的事,我已看出來了。”
玉嬌龍淡淡地說:“你看出什麼來?”
香姑:“你比我更掂著仇大哥。”
玉嬌龍不覺一怔:“你在信口胡說。”
香姑:“不是信口,也不是胡說。你剛才在保定城門口,看到那隊疾馳過去的官軍時,神色就有些異樣。隨即又回車拼命追來。我後來才猜出,你準疑他們是去追拿仇大哥才追來的。”
玉嬌龍:“瞎說。誰會像你這般傻,我豈不知仇雙虎他們早已逃得遠遠的了。”
香姑:“道理歸道理,人情歸人情,有時聰明人也會幹出傻事來的。”
玉嬌龍回頭瞪了香姑一眼,把話岔開:“我們該尋個幽靜所在好好地歇息了。”說完,她又掉轉馬頭緩緩地向保定行去。
直至太陽已經西沉,玉嬌龍又駕車來到保定城外,她並不驅車入城,只沿著城牆邊向西南方向行去。時已黃昏,始到達一個村鎮上,那村鎮只有百十來戶人家,正在唐河邊上,乘著蒼茫暮色望去,河岸垂柳拂波,四野麥綠如畫。玉嬌龍心裡十分高興,便找了一家客店住下。她吩咐店家,把馬卸下車來,牽去馬房好好照料。香姑聽她這般吩咐,心裡已經明白她將在這裡多住些日子了。
玉嬌龍果然在這村鎮上住了下來。她雖然神情顯得有些疲憊,整天總是悶悶不樂,但心境卻十分平靜。有時坐在房裡,又覆露舊態:以手托腮,浸入沉思,呆呆出神。香姑也不去驚動她,各自在旁縫補衣服。
一天清晨,玉嬌龍站在客店門前,眺望著唐河景色,正在遐想神馳,有一老婦懷抱一隻貓兒向她面前走過。那老婦走到玉嬌龍身前,她懷裡的貓突然叫了一聲,玉嬌龍不覺低頭看去。正好那貓兒也張大著一雙圓滾滾亮晶晶的眼睛望著她。驀然間,她竟被貓兒那雙似通人性的眼睛怔住了。她緊緊地盯著它,它也一眼不眨地打量著玉嬌龍。它那圓圓的頭,方方的臉,那虎虎的生氣和含著一種探究神色的眼睛,在她眼裡竟突然變成了羅小虎的神情相貌。玉嬌龍趕忙揉揉眼睛,再一看,卻又仍是那張虎頭虎腦的貓臉。
在這短短的一瞬間,玉嬌龍竟懷疑這隻貓就是羅小虎所變的了。恰在這時,老婦在玉嬌龍面前停下步來,引頸向客店裡探望。那隻貓卻仍一直目不轉睛地望著玉嬌龍。它那眼神、虎氣和憨態,在玉嬌龍眼裡,簡直越看越似羅小虎。玉嬌龍這時確已情不自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