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一個侍衛敢說話,只把頭更低了些,跪在地上如木雕泥胎,潛龍站起身來,在他們面前來回踱步,半晌,走到丁超屍身前,彎下腰來,用小指輕輕一挑,小刀自身體飛出,咻地一聲射入桌上的刀鞘中,方道:“不說我料你們也不服!他做事蠻撞,在尋找皇后的過程中身為賊擒,落後更是言語失措而將皇后陷入險境,最後不顧我天昊國威,竟然對單于用皇后和親的荒唐提議大為讚賞,將皇后孤身留在匈如,欣色回來,你們以為匈如人怎麼想?匈如人素來好戰,一旦給他們留我朝懦弱懼戰之名,那將來會如何?行事倉促,致令國母身份暴露,是為不智;為目前小利而惘顧大義,鼠目寸光;為對方所誘,不顧國體,致令國母外流,賣主求榮;更未經允許,便私自同意留下國母,目無尊長!”
眾侍衛汗流浹背,若皇上不點明,他們只以為丁大哥死得冤,皇上如今一點撥,頓時如當頭棒喝,一齊道:“臣等愚魯,望皇上降罪!”當下人人敬服。
潛龍點頭道:“一念之差,雖犯大錯,但其忠勇不可不揚。傳旨下去,三等侍衛丁超因任務未竟,自感慚愧,自絕於君,著封丁超為二等忠勇衛,賞其家人黃金百兩,其子恩令入學,其女出嫁之日,由內廷賞與嫁妝,令其良配,其母賞沉香杖,其妻賞玉節佩。”
恩令入學,便是指讓丁超的兒子入國學讀書,免一切費用。其女又賞了嫁妝,母親也賞了本是二品誥命才能享用的沉香杖,而玉節佩則是褒揚其妻為丁超守節的高尚節Cao。這雖剝奪了其妻的再嫁權利,但卻穩定了將士之心,試想,若將士剛死,其妻便再嫁,家中高堂小兒無人照管,將士豈能安心出戰?潛龍這一舉既安撫了侍衛們,更令他們心服口服,丁超死得其所。
“皇上明見萬里!”丁超有罪之人都可得身後無憂,何況他們?縱使為國捐軀,也是無所懼怕了,當下人人氣壯膽雄,聲如雷吼。
“你們下去吧,待我召喚再來。”潛龍揮去眾人,御書房再無一人。
看著眼前的羊皮紙,上面用宛然漢人的之手筆一氣寫的隸書剛勁有力,匈如人素無文字,這個狂單于幾時學會了天昊的文字?這番心思……他仔細端詳著那字,字字如刀砍斧鑿,收勢迅捷,絕不拖泥帶水,這書不似求婚書,倒是一篇上佳的討戰檄文,充分顯示出狂單于,一個大漠男人的決心:這個女人我要了!
對不起得很,狂單于,巧得很,這個女人是朕要定的!潛龍冷冷一彈地在支小羊毫上一彈,那筆如箭般射入極其堅硬的檀龍案,筆下釘著那張羊皮紙。
程丞相前陣子自皇上“一出關”就又聯合了朝中各黨羽聯名上書,說皇后遲遲不歸,再這樣下去,皇宮開同虛設,皇上的龍子龍孫堪成問題,請皇上另擇淑女。又是老調重提!他將奏章壓住不發,誰想程丞相變本加厲,請指使心腹在宮門口長跪“忠讕”,若是以前的皇帝,多半息事寧人,可惜他忘了,今日的皇上,經多年的磨礪,手上已有了自己的心腹,自己的兵權,如今一怒之下,殺了兩名自稱死忠的黨羽,這才散了“忠讕”。後來又上折稱柳尚書貪汙受賄,經查無實據,再殺誣告之人!再來又獲知有將漠北一帶賑災銀貪汙的貪官,再殺!
飛揚慣了的程丞相一夥終於暫時閉口不敢言,他們這才看出如今的皇上已不是從前的皇上,從前的皇上以仁治國,且在朝無心腹,程丞相得以倚前朝老臣的身份,培植勢力,為所欲為,而自柳尚書暗地分了丞相大半權力,暗地為潛龍增加不少勢力,再加上京城鐵騎護衛,程丞相已經奈何皇上不得,現在程丞相終於看清,潛龍已勢如沖天,再不是那個可以暗欺的君王!丞相一黨終於開始懂得收斂另尋出路,潛龍的皇威得到進一步的加強,皇權鞏固,開始一心尋找依依,如今依依總算有了下落,卻成了狂單于手中物!
狂單于!如雷貫耳!前任單于戰死後,狂單于上任,當時不過十五歲,卻已是沙場老將了,在不到兩年的時間裡,將周邊一直欺負他們達氏的其他部落一一殲來,將他們的部落吸收到自己的部落中來,不到六年的時間,達氏匈如這一支原本弱小的部落一路發展成為大漠三大雄之一,且有加強的趨勢,且仍在迅猛強大中,已隱然是三雄之首,若是按目前的趨勢下去,不出幾年,匈如必將在他手中統一,那麼,他便是天昊皇朝最不容忽視的隱患!狂單于,如今你想要我的女人,主動提出和親,這是在試探我天昊對你的容忍度嗎和忌憚程度嗎?那你要失望了,作為一個皇帝,他要戰功,他要國威,而作為一個男人,他要他的女人,他要他的妻子!
無意識地在桌上畫著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