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地面上,薛蓬萊客氣地問了聲:“烏桃大師,捉拿白鐵珊一事,你可有章程?”
烏桃倨傲地笑了一聲,摘下頭上那枝桃花,徑自走去,略不回顧。
薛蓬萊額角青筋爆起,旋即平復:“蟲豸一個,也敢張揚。想送死?快去。”
烏桃走到鬧市之中,展開白水部畫像。好巧不巧,真的白水部正好從官署出來,迎面便碰上了他。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烏桃兩下一對照,大喜過望,面上卻絲毫不露,將手上畫卷變成一個算卦先生的布幌子,搖搖晃晃在他後邊走著,吆喝道:“算命打卦,星相風水,測字擇吉,看相摸骨,文書立券……”他走過白水部身邊,裝作不經意地蹭了下他的肩膀。白水部似乎根本沒注意到他,一下被撞了個趔趄。
烏桃心中鄙夷:若剛才有支匕首,一刀子朝後心紮下去就結果了,還用得著我出手?
饒是如此,他依舊照計劃扶了一下白水部,殷勤賠笑道:“這位大官人,對不住,撞著你了。”
白水部搖手道:“無妨,無妨。”
烏桃抓住他一條手臂不放:“這樣吧,我一日只測一卦,今日這一卦,我不要錢,請大官人了。”
白水部忙道:“不用,不用了。”
烏桃繼續拖著他絮叨:“這位大官人,你委實不必急著走。你頭頂烏雲,面泛黑氣,近日必有血光之災,還是讓我為你拆解拆解……”
白水部想要掙脫,又恐用力傷他,烏桃涎著臉拖著不放,兩人拉拉扯扯直走到橋邊。有個進城的農人提著兩隻鵝籠,蹲在橋邊賣鵝。烏桃拉著白水部停下,笑道:“既然大官人不要算卦,我賠你一隻燒鵝如何?”
白水部拒絕:“真不必麻煩了,我不吃葷的。”
烏桃索性提起鵝籠,拎到白水部面前:“這隻白鵝如此肥美,兄臺卻之不恭啊。”
白水部失笑,正要甩手走人,卻忽見鵝籠當頭罩下,竹籠的網眼越來越大,一下將他框入其中。回過神來,他已經緊緊地擠在鵝籠裡頭,另一隻白鵝被他擠得貼在籠壁上呱呱直叫。那賣鵝的農人卻像沒看到他一樣,抬手接過了烏桃買鵝的錢。
白水部拍著籠壁衝他大叫:“喂,喂!我在這裡,你看得到我吧,快放我出去啊!!”
農人呆呆地看著鵝籠,奇怪地說:“咦?”說著就搖了搖頭:“聽不清啊,什麼聲音。”
白水部知道鵝籠已被加了禁制,也不叫了,問烏桃:“你這算卦先生,捉我作甚?”
烏桃微笑:“閻王要你三更死,豈會留人到五更?”
一語了,鵝籠裡登時安安靜靜。一直到他拎著鵝籠走到郊野人煙稀少處,烏桃都沒有聽到鵝籠裡的書生再說什麼話。
夕陽西下,遍地金紅。暮鴉叫嚷著飛過天空,四野顯得越發靜謐了。
突然,白水部在鵝籠裡敲了三下。
第77章 嚇唬
曠野上忽起一道歌聲:“曠野多白骨,幽魂共銷鑠。榮貴當及時,春華宜照灼。人非崑山玉,安得長璀錯……”
這歌聲忽而悠揚,忽而幽咽,若遠若近,若即若離。烏桃雖慣於和黑暗為伴,還是一個激靈,額上出了一層白毛汗。
衰草連綿起伏,楊樹稀稀落落地點綴在山坡上。坡後出現了一個白衣人影,口角含笑,迎面向烏桃走來,正是白水部!
烏桃看清了他的面容,大驚失色,忙低頭去看鵝籠,白水部分明還在籠裡。他腦中疑雲佈滿,惶然連退數步,卻有人在身後拍肩,他扭頭一看,嚇得大叫一聲,摔倒在地。
身後的人,赫然也是白水部無疑!
眨眼間,前方來的白水部已來他眼前,手中一枝濃紅牡丹向空一晃,地下生出無數手指粗的野藤,青光幾閃,便將烏桃捆粽子一般牢牢捆縛在地,連嘴上都密密纏了幾匝。鵝籠也啪嗒落地。白鵝嚇得狂拍翅膀,鵝毛飛了白水部一臉,把他擠得越發沒處坐了。
後頭來的白水部圍著鵝籠轉了一圈,捂著嘴兒直笑,又朝籠子輕踢一腳:“白水部,你也有今天!還說不用我們照應,你倒是自個兒出來啊。”
鵝籠裡的白水部險些團身翻倒,無奈叫道:“小慕容,看夠笑話沒?”
慕容春華在禁制之外哪裡聽得清,只能看到他無聲拍籠的急樣,越發笑個不住:“別急,別急,我才不放你呢!不給阿鳳和小土地看看,太可惜了!”白水部望向胭脂,見那張跟自己一模一樣的臉上浮現寵慣孩子的笑容,氣得都絕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