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起一張草紙,用力地擦掉了。
薄暮 第二章(8)
她用同樣的方法清除了另一隻耳洞裡的汙垢。
這下子,她聽清楚了,沒錯,是那樣的聲音。
“不要臉。”蓮姨對著漆黑的夜色罵道。
她將窗戶關上了,窗戶一關上就聽不到聲音了。
“噁心。”蓮姨覺得沈桂芳是在報復她。她望著搖曳不定的燈火,望著望著就又想起丈夫來。
“死鬼,你要是在就好了。”這樣想著,蓮姨突然就看到丈夫的臉,那張瘦削卻又堅毅的臉從煤油燈的玻璃罩上冒出來,他還是死前那副模樣,臉色鐵青,嘴巴微微張開著。
這樣的表情讓她感到害怕,她揮手想要趕跑丈夫的臉,一不小心卻將煤油燈撞倒了,煤油流了一地。
火勢一下子蔓延開來。火順著木質的樓板一直蔓延到老式雕花大床上。梳妝檯邊上的衣櫃也著火了。樓梯口離蓮姨站的地方不到十步遠,她本來可以奪路而逃的,可她就像被釘住了一樣。熊熊的火光映照著她,她想邁開步子,卻遲遲站著不動。
救命聲劃開了夏夜的靜謐,尖銳而淒厲的叫聲吵醒了熟睡中的鄰居。
陳祖川聽到叫聲,騰地坐起來,他推了推枕邊的妻子:“喂,醒醒,好像有人喊救命。”
桂芳沒有理睬,她發出一陣迷迷糊糊的聲音:“你做夢吧,睡覺……”
可是,聲音越來越尖銳。他大喊一聲“不好!”,便穿了衣服咚咚咚地跑下了樓。
陳祖川趕到蓮姨家樓下,看到大火,他嚇得臉色發白。
紅色的火焰從視窗吐出舌頭。火映紅了陳祖川的臉,他顧不上什麼,一矇頭衝回家裡,然後翻箱倒櫃找出了一床棉被。棉被好久沒有洗過了,散發出難聞的潮溼的黴味。
沈桂芳下樓。陳祖川對著她喊道:“快去井裡打水。”沈桂芳看到黑暗中明亮的火光,再看到丈夫驚慌的臉,一下子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陳祖川喊了一句:“快啊!”
沈桂芳這才哆哆嗦嗦地跑到井邊,打了一桶水。
陳祖川將一床棉被浸溼,然後把棉被蓋在身上。他包得像棉球一樣衝進了蓮姨的家。
街坊鄰里都趕過來救火了。
臉盆、木桶、鐵桶等可以裝水的容器都傾巢出動,溪橋鎮人在這時表現出了空前的團結和精明,他們知道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組織最多的人力撲滅大火,撲火的人熙熙攘攘。一個身材粗短的中年男子搶在了最前頭。這個男人就是來升。北山距離溪橋鎮這麼遠,來升三更半夜到這裡做什麼?
來升向人們坦露了事情的內幕,他說他是被老婆趕出來的。
但現在大家沒空理會來升。火光映照著大半個夜空,乾枯的橫樑和屋外的樹枝被火燒得啪啪作響。人們像焦灼的螞蟻一樣,在院子裡吵吵鬧鬧。從水塘打來的水一桶桶被潑向屋子裡,但火勢仍舊不見小。
突然有人喊了一聲:“有人跳樓了!”
聲音粗獷而急促。人們抬起頭來。
陳祖川已經從破開的視窗一躍而下。
薄暮 第二章(9)
秀米站在樓下嚇得捂住了眼睛。在一片譁然中,陳祖川揹著蓮姨準確無誤地落在了靠著牆壁的乾草堆上,沈桂芳和幾個孩子站在院子裡的空地上,早已經不知所措了。
只聽見撲通一聲,飛起來的乾草屑掉落到秀米的頭髮上、身上。
5
人們發現蓮姨和來升的事情是在兩個月後的秋天。
立秋剛過,氣溫卻居高不下。來升牽著他的寶貝公豬來到了溪橋鎮。
細心的行路人發現,來升這次沒有穿著平日裡那條大褲衩,他換上了一條黑色的西褲,身材被西褲一襯托顯得更加粗短了。驚喜的人們還發現,他腳上穿的不是草鞋,而是一雙半新的布鞋。
路過大榕樹下,來升碰上了陳祖川,陳祖川肩頭扛著一把網兜。看到穿著黑色西褲腳蹬布鞋的來升,陳祖川停下來問道:“嘿,打扮得這麼隆重,去配種?”說完就笑了起來。
來升知道這笑裡不懷好意,他罵罵咧咧:“你才去配種呢。”
“我怎麼會配種呢,我不像你,有豬哥可以配種。”
其實溪橋鎮的人大部分瞧不起來升。他們覺得男人的氣力是用來幹活的,而非牽著一頭豬四處晃盪。
來升沒理會陳祖川,他懶得和陳祖川說話。
“不就救了個人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