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死後,蓮姨就變得乖乖的,她常重複一句話:“我男人是被醉蛇咬死的。”
他的死如此悽惶,仿若一個夢魘一般,籠罩在蓮姨的生命之中,揮之不去。
那一天,男人喝得醉醺醺的。平時他不怎麼喝酒,捕蛇人要保持清醒的頭腦。
蓮姨看到他一步三晃地走進家門,趕忙過去扶他。蓮姨問:“怎麼喝酒了?跟誰喝的?”男人打了個酒嗝,滿腔的酒氣衝進蓮姨嘴裡,他說話已經吐字不清了。
“來,陳祖川,幹……乾杯!”
蓮姨推開丈夫,“去去去。臭死了,把衣服脫了洗澡去吧。”
蓮姨伸手將男人的外衣給剝了下來,說:“你坐著,我打水去。”
蓮姨在井邊打水,突然聽到一聲慘叫。手上的水桶哐噹一聲,跌落下來。
她跑回家。在電燈昏黃的光線下,蓮姨看到男人倒在地上。他的手,還放在剛剛開啟的酒罐子的邊緣。掀開的蓋子像一個輪子,滾到了門檻邊。
蓮姨嚇得捂住眼睛,靜謐的房裡只剩下蛇吐露著信子發出的細微聲音……
蓮姨男人被發現的時候,已經昏倒在地。男人臉色發青,嘴巴微微張開。
陳祖川說:“他臨死前肯定在喊著救命。”
回憶起男人的死,陳祖川的語氣變得格外沉重。
他推著板車,將男人送到衛生院,沈桂芳留下來照顧蓮姨。
半夜1點的光景。鎮上靜得出奇。衛生院的白色牆壁在暗夜裡泛著著淒冷的光。死去的男人躺在板車上,像一截枯瘦而沉重的樹枝。
抬頭看不到一點星光,天穹宛若一隻巨大的鍋蓋,蓋住了溪橋鎮,蓋住了陳祖川焦灼不安的心。從家到衛生院不過兩三百米,但對他來說,這段路漫長得永遠走不完。
他的雙腿快要不聽使喚了,雙手僵硬得像蓮藕。
院長開啟門,首先看到的是陳祖川鐵青的臉,接著,便看到了躺在板車上的男人。
院長穿著短褲,這是陳祖川第一次看見他沒有穿白大褂的樣子。院長胸前有一個食指尖大小的黑斑。
陰暗的走廊。陳祖川坐在長椅上氣喘吁吁。
這是他第三次坐在這裡了。頭兩次是因為一雙兒女的出世。他萬萬沒有想到,還會再來到這裡。 電子書 分享網站
薄暮 第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