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萬歲之後,誰來繼承你的皇位?”太后這樣問道。
熙王爺啞然,他至今無子,這是他最大的憾事。
“這和你的秘密有何關聯?”
太后木然地道:“你想殺掉自己的親生兒子,奪走他的皇位,你就放手去做吧。”
熙王爺一下子血色全無,愣了半晌,他拉住太后的翠袖,幾欲口吃,“你……說什麼!”
太后悽然一笑,“皇帝是你的兒子,你不覺得他像你麼?二十一年前,明兒走失了,眼看這太子之位落不到明兒頭上,我也當不成皇后,傷心之下,我便跟了你,你莫非全忘了?”
熙王爺拼命搖頭,“不可能,我雖與你……不可能……皇帝怎會是我的兒子,你一直瞞著我……這不是真的。”
太后哀哀地吐露:“你和先帝是兄弟,皇帝從小長得像你,沒人說過半句。像你這樣風流的人,我怎敢告訴你真相?萬一說漏了嘴,皇帝這龍椅如何坐得穩?可是你……你連尹妃也不放過。”
是的,她都知曉。羅幃繡幙裡的陰鬱癲狂,不見天日的恣意歡情,她都知曉。他其實早是這宮城裡的半個皇帝,但是不坐上龍椅,終不能心安。
熙王爺想,皇帝果真是他的兒子?細數那流年,依稀彷彿。可是太久遠的往事,太多的歡娛過去,他記不清了。畢竟有二十多年。如果連兒子都長那麼大,他是不是已經老了?
不。他壯志未酬,如今是最好的時刻。昔日朝中支援皇帝的大臣這些年一一凋零,相反,他安插培植的官員已把持朝綱。皇帝日漸年長,可軍權在握的仍然是他,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宮中這數千禁衛算不得什麼。
他想要皇帝下臺容易得緊,只不想擔個謀反篡位的惡名。
可是,他千算萬算,沒有想到皇帝會是他的骨血。是的,他萬歲之後,誰來繼承他苦苦奪來的皇位?如果皇帝是他唯一的骨肉,他為之爭取的一樣要交到皇帝手上。
那麼他如今在做的,沒有了意義。
熙王爺茫然無措,遲疑了良久,方對太后道:“我……該怎麼辦?”
“沒有關係,今次謀反的人是熙王爺,把他砍了也就是了。”太后緩緩地道,“如果你真的想做我的明兒,就好好和我一起過,做個太平親王也就是了。”
看來,不得不犧牲照浪了。熙王爺撥出一口氣,拋卻了一個親王之位,還是可以得到另一個。皇帝的哥哥。長兄若父,如果皇帝今後待他,像對待父親一樣,他會非常的欣慰。
握著太后柔軟的手,熙王爺感動地道:“顏兒,你竟為我生了一個兒子,我……”
太后垂下眼簾,抽泣聲慢慢止了,她從金龍格架上取了一隻銀六稜注壺,拿兩隻勸杯放在熙王爺面前。她一按機括,倒下一杯酒,遞給他道:“這酒裡有鳩毒,一會兒出去,你遞給照浪喝。另外一杯,你喝,就說大事已成,和他慶賀。”
真要對照浪動手,熙王爺不知怎地手下竟遲疑了,半天沒有拿住酒杯。結識照浪的一幕幕在腦海顯現,他喜歡照浪的狂傲,像他的不可一世,因而放心和照浪聯手。何況他苦心栽培了照浪這些年,成就了照浪在武林中不可動搖的地位,就這樣輕易殺掉實在可惜。
“他知道的太多了。”太后的一句話,逼死了照浪的退路。
熙王爺左右四顧,拖延地道:“哪裡還有酒呢?”
“這壺裡的酒沒毒,只是按了機關後才有。你要不放心,那邊琴几上有一壺喝了一半的酒,你去拿來就是。”太后向他示意。
熙王爺走過去,果然尋著一隻烏銀大樣酒注壺,青色的酒剩了一半。嗅了嗅,彷彿是新摘梅果的味道,酸酸醉人。他把酒倒在自己那隻杯裡,仔細分辨了兩杯的不同,拿捏手中。
是一定要有犧牲的。他想起紫顏常掛在嘴邊的話。
“你先出去,我稍後就來。”太后捏起一方絲帕輕拭淚眼,熙王爺點點頭,走出寢殿。
照浪等得焦心。在這非常時刻,容不得一點錯失,熙王爺進去耗費了那麼久的工夫,外面風起雲湧,只怕來不及出去安定大局。見到熙王爺出來,他擁上前道:“太后怎樣了?”
“沒事,太后終於肯認我了。”熙王爺端上酒,笑吟吟地道:“大功告成!來,你與我喝一杯。”晃眼的酒色,有令人疑惑的氣息。
接過酒杯,照浪的手一沉,暗地裡催動丹田的真氣。看出他的猶豫,熙王爺舉起杯,痛快地一飲而盡。罷了,照浪,你與我緣分到此。
照浪的手停住,他微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