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我睡床被床單遮蓋著的底部。
我輕輕吸了口氣。床底下除了四尊盛放著古埃及木乃伊內臟的石罐以外……別無它物。
第二章 行屍
突然很希望這會兒能有誰陪在我身邊;哪怕是一隻鬼。
手裡拽著把掃帚,竹柄的,很古老的那種。阿森說這好,比塑膠柄的環保,比塑膠柄的耐打。問他耐打啥?他說當然是打人,如果不幸有賊光顧,你至少還能拿它抵擋一陣等人過來救。他還說,別看它細,抽人疼著呢。
那為什麼不乾脆買把不鏽鋼柄的。我不以為然地問他。
結果他比我更不以為然:怕被賊搶去了抽你。
想到這裡時忽然有點想笑,可是現實的狀況又有點讓我想哭。掃把被我抓得像把槍桿子,我拿它直指著不遠處的床底。
不知道是不是種錯覺,我覺得床單在微微抖動。
半透明蕾絲邊掃著地面,一起一伏,彷彿裡頭真的潛藏著某種東西,在細微而有節奏地呼吸……望望手裡的竹柄,它隨著我的手不易察覺地顫抖著。忽然有些擔心起它纖細的身體……
細長的柄小心翼翼捅向床單,我在心裡暗暗祈禱裡頭藏著的是鬼,而不是個賊。一直期望這只是小芊或者隔壁樓某個被煤氣燻死的靈魂在和我開玩笑,雖然知道那基本沒有可能,因為除了能讓我聽到他們說的話,他們發不出其它任何聲音。
“轟——”窗外突然滾過一陣悶雷。我的手一抖,在接近床單四分之一距離的地方,掃把停了下來。
被狂風捲打在窗玻璃上的雨點,頃刻間變得更為急促起來,篩豆般聲音掩蓋了我渾濁的呼吸。
我覺得手腳有些僵硬。
“轟——”
緊接著又是一陣悶雷,頭頂的燈忽閃了一下,突然亮了。
而我的手腳幾乎是立刻間恢復了知覺。眼睛剛適應突然而來的光線,手裡的掃帚柄已先於大腦的指令,朝著床底用力捅去。
一戳,一挑。隨即,我縮小的瞳孔張開,垂下手,緩緩鬆了口氣。
出乎意料,亦在情理之中,漆黑的床底下除了被我匆忙塞入的那四尊石罐,別無它物。
空洞的床底無聲咧著嘴,彷彿在嘲笑我過於敏感的神經。
不知道為啥,有點失落,我抓著掃帚凌空揮了一下,把它輕輕丟到一邊。
吃了藥,熄了燈,我把自己丟到床上,隨手開啟CD。裡面小聲吟唱著佛音《大悲咒》,安靜而柔緩,我喜歡在臨睡前聽上一會兒,那會讓我頭腦冷靜。
外面的雨似乎小了很多,只是風依舊張揚,在樓群間發出咿咿嗚嗚的悲鳴。這聲音讓我想起三年前第一次見到小芊時的情形,那時我剛滿十八歲,也是頭一回,除了遊魂外,我能夠看到厲鬼。
小芊從六樓跳下而亡,死狀悽慘,渾身有著化解不去的戾氣,她是厲鬼。
忘了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由淒厲的魂變成我傾吐不快的忠實聽眾,只記得第一次看到她時,她一身紅衣,半邊臉凹陷,鮮血淋漓地朝我走來。
那是我搬進這房子的頭一天。
我看著她,她直勾勾瞪著我,朝我走……哦,是飄來。當時我也沒太多想法,只是在她離我不到一米距離時,輕輕按下了CD機的PLAY鍵。
後來某一天她滿臉幽怨地對我說,那天突然響起的《大悲咒》幾乎讓她魂飛魄散,如果她就那麼消失了,看以後還有哪個鬼會那麼倒黴聽我的嘮叨。而她也時常在被我騷擾得無奈時搖頭嘆息:優,你的心理醫生建議你經常聊聊天是沒錯,但那是讓你找人,而不是找鬼。
我眼皮漸漸發沉,風聲不再顯得那麼刺耳,床也變得柔軟無比……想來,是藥力開始發揮作用了。翻了個身,我停止了混亂而奔騰的思維。
“咔!”
不知過了多久,耳朵裡突然扎進一道輕而尖銳的聲音,令我原本鬆弛的四肢,皮筋似的抽了一抽。
眼睛睜開的時候,我發覺自己蓋著毯子的身體在瑟瑟發抖。愣愣看著眼前一小團一小團氤氳的白氣,那是從我口裡吐出的急促的呼吸……
“咔!”又是一聲剝啄,把我以為是幻聽的念頭擊得粉碎。緊貼著後腦勺,那關節爆裂般的響聲不是傳自床底的正下方,又能來自哪裡。
床底下沒有任何東西,我剛才檢視得相當仔細,連鬼影子都沒有一個。只除了……四個盛裝著木乃伊內臟的——雪花石膏瓶罐。
我覺得背後似乎有著無數螞蟻在脊樑上啃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