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飛行的楊寶貞回頭望了一眼,看見蓮花寶座上面的青年道士高舉右手,捏出道統最基本的法訣——拇指抵住無名指,其餘三指豎直,指間留有空隙,是為道火訣。
她沒做出任何反應,鑽入雨雲消失不見。
慕行秋坐下重新與魚龍陣合而為一,略感遺憾。道火訣是楊寶貞在養神峰教給弟子們的第一種法訣,他對當時的場景記憶猶新,可受到亂荊山控制的楊都教卻已物是人非,連回憶都沒了。
蘭冰壺展示實力的過程沒有結束,很快又有一場新戰鬥,發生在雨雲之下,慕行秋盡忠職守,坐在蓮花寶座上不動,任由法力在己身進進出出,只在間隙時向下方望了一眼。這回的對手是一名陌生的亂荊山女道士,容貌比蘭冰壺還要蒼老,顯然不肯露出真面目。
慕行秋很快收回天目,默默觀察魚龍陣。
蘭冰壺的確有點本事,花兩百年時間建立並完善的陣法,將數千散修融為一體,模仿道士施展法術的方式,發揮出強大的威力,遠遠超過各自為戰的效果。
法陣突然發生劇烈晃動。好像某個部位被對手擊中了,經由慕行秋體內流過的法力暴增,他自己的內丹也以全速旋轉,為這股法力洪流做出貢獻。
如同顫慄一般的晃動感漸漸消失。法力減弱,接近於無,又一場戰鬥結束了,魚龍陣仍是獲勝一方。沒有趁勝追擊,蘭冰壺已經達成目的,為連海山爭取到有利的談判地位。
過了小半個時辰。魚龍陣解散了,在極短的時間內,慕行秋又一次聽到散修的心聲,剛才那一次晃動造成至少三十名散修死亡,倖存者對法王的恐懼更深了,幾乎快要到了發瘋的地步。
為了保住性命而犧牲一隻手,是完全可以接受的,可是當這隻手是由數十條鮮活的生命組成時,感受就頗為不同了,散修們都知道,下一次被犧牲的人可能會輪到自己。
“咱們的交易結束了。”蘭冰壺的聲音終結了一切,慕行秋再也聽不到散修的心聲,甚至沒來得及弄清那股恐懼到底會走向何方:崩潰還是反抗。
慕行秋御劍穿越雨雲,雨勢已經很小,地面只有一輛孤零零的馬車,散修與亂荊山道士都已離開。
混沌崖是一處不太顯眼的海邊懸崖,時刻都在承受海浪的衝擊,在海水的侵蝕與沖刷下,石頭上連塊苔蘚都不生,像是一隻死亡巨獸的骨架。
只犧牲極少數散修就達成目標,這讓蘭冰壺心情頗佳,她站在車廂門口,微微揚頭,“三天前的這個時候,左流英跑來跟我打賭,時限已經過去,我沒有被任何人說服,所以他輸了。但你也不用遺憾,你我之間的合作非常愉快,原本我對你不抱太大希望,現在看來,沒準若干年之後你真能重建念心科。作為交易的一部分,也為了結束我對那個預言的最後一點關心,我送你這份禮物。”
蘭冰壺一揚手,將禮物拋給慕行秋。
慕行秋接在手裡,是禿子的頭顱,他又陷入昏睡狀態,嘴裡咬著一本薄薄的冊子,冊子還很新,似乎剛剛製作完成。
“念心科的大部分法門都在幾萬年前就被毀掉了,我在剩下的法門中當挑選了幾樣,或許對你有用。”
慕行秋將冊子收起,抱著頭顱再次御劍升起,說了一聲“謝謝”,打算去找龐山的人,他原以為左流英等人也會來混沌崖,卻沒有見到他們的蹤影。
“等等。”蘭冰壺意猶未盡,“你知道剛才與魚龍陣鬥法的人是誰?”
“龐山道士楊寶貞,還有一名亂荊山道士。”
“嘿,準確地說,楊寶貞才是亂荊山道士,至於第二名道士,她叫馮再蘇,是燈燭科的隱士,年紀比我還老,估計活不了多久了。”蘭冰壺停頓片刻,仔細觀察慕行秋的神情,“馮再蘇是左流英多踏浪城找來的幫手,在你的協助下,我打敗了她。亂荊山對此很滿意,幾天之後,我將與風如晦會面,商談一個對雙方都有好處的協議。所以,你不用謝我。”
慕行秋的神情沒有任何變化,蘭冰壺略感失望,“沿著海岸向西北飛,你會找到左流英,告訴他,謝謝他送來的得意弟子,姨母大人很滿意,等到他被司命鼎控制的時候。沒準我會借來玩幾天。哈哈。”
“你真是一個怪人。”慕行秋又升高一點,“你早就知道左流英會找來幫手?”
“他一說要去踏浪城我就知道了。”雨已經停止,蘭冰壺的好心情也快結束,“去,小子,帶著我給你的書冊,左流英畢竟是個聰明的小混蛋,他知道我捨不得殺死一名大有前途的念心科弟子,所以放心地把你交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