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回憶中驚醒,世璃只覺得頭痛欲裂。
霜塵眼中閃過一絲冷意,繼續說道:“其實沈慶生早就知道你的身份,他看到你去撿那條絲帕就認出你來了,便立即勒令我在你面前低頭做啞,又馬上與葉芸茜、沈銀瑾說了假裝不知道你的身份,暗地裡撮合沈銀瑾和你的計劃。沈銀瑾一看你的相貌,又知道你的地位,就歡歡喜喜地應下了。為了防止我出狀況,他們再也不允許我在任何有你的場合出現,沈銀瑾來你府上也從不會帶上我。他們說我相貌醜陋,只是搪塞你罷了。你卻一直相信。”
半晌,世璃轉頭看她,喃喃道:“原來是你……竟然是你……我一直不知道那驚鴻一現竟是沈府的丫鬟——”
“丫鬟?”霜塵冷笑,“那麼再告訴你一個秘密好了,沈銀瑾,她不是沈府唯一的千金。沈府的大小姐,是我,沈霜塵!”
世璃既驚異又困惑:“你既是沈府大小姐,為什麼你會……”
“淪落到此?因為我娘給不了沈慶生任何前途的助力,給不了富貴榮華的大好前程。可是葉芸茜不一樣,她的家人依靠著的是朝廷的左騎將軍。葉芸茜看上了他,還未婚先孕有了沈銀瑾。為了自己的名聲,也為了前程,當時只是個地方小芝麻官的沈慶生對外說正妻君瀲欣染病過世,孝女沈霜塵哀痛過度殉葬而亡,風風光光,八抬大轎,明媒正娶將葉芸茜娶了回來!換了豪宅,當了大官,就等著愛女嫁個阿哥,下半輩子就無憂了。”
世璃不由得將前後因果連起來認真思索。初次見面沈慶生就盛情相邀,沈銀瑾為了報恩甚至願意以身相許,為了不讓美貌的沈霜塵出現在自己面前就極力詆譭……
“你的日子……一定不好過。”
霜塵漫不經心地一笑,卻懾人魂魄:“吃些鞭子,不算太難過。真正的痛不欲生,是**承受不起的。真正的殘忍無情,卻是沈慶生和那兩母女的蛇蠍心腸。”
正文 絃斷有誰憐(一)
陽光和煦,庭院裡柳絮紛飛,一種悄悄的生機從冬日裡甦醒過來,正慢慢舒展開她那羞怯的熱情。
六阿哥世瑜負手立於書房門口的臺階上,靜靜地看著幾隻落在院子裡四處覓食、蹦蹦跳跳的小麻雀,如玉的眸子波瀾不驚,也許久無言。
一旁的管家鮮少見到六阿哥這般陰沉而隱隱透著怒氣的模樣,不知該怎樣應對,心下不免揣測。
“你覺得,沈小姐為人如何?”半晌,世瑜問道。
管家不曾想六阿哥沉默這麼久,說的第一句話居然是問及沈小姐,便有些摸不著頭腦,也不知該如何回答,一時語塞。
“你如實回答便是。”
管家偷偷抬頭飛快瞥了一眼他的臉色,只覺一臉平靜,索性豁出去了:“依奴才看——心氣甚高,而教養不足。”
世瑜輕輕笑了下,不置可否:“管家帶路,我要去見見她——見見沈小姐。”
兩人一前一後走得很快,在這偌大的阿哥中穿梭幾乎未曾停歇,不時便到了給沈銀瑾準備的廂房門口。
世瑜揮了揮手,示意管家退下,又無聲遣退了門口侍立的兩個侍女,這才緩步走上兩步階梯,伸手欲扣門,又猶豫地收回放下。
倘若事情的真相,真是沈霜塵所說的那般,自己要如何?自己能如何?撕破他們偽善虛榮的面孔嗎?沈銀瑾她無知愚昧不錯,可畢竟心地不壞——
“這兩天那個小賤人還是沒有訊息嗎?”
冷不丁聽到房中的這句話,世瑜頓時覺得被雷劈中,四肢僵硬而冰冷。
一個侍女怯怯地回答:“是的,小姐,老爺找了許多天也未曾找到——”
“哼!找?找什麼找?她消失了最好,省的我每天看見她煩心——”沈銀瑾冷哼,“早叫爹趕她們出去了——就是她們死不要臉要賴在沈府——這邊有幾根頭髮沒梳上!你眼瞎了看不見嗎?!”
“是是,小姐,我重新梳一遍——小姐贖罪……”
一陣窸窸窣窣之後,沈銀瑾復又得意地笑起來:“不提這個小賤人了——好在我和六阿哥的事進行的很順利……”
世瑜一動不動,彷彿是不相信這冰冷惡毒的話是從一個如此嬌憨天真的千金小姐口中冒出來的。可是,他已經全都明白了。
霜塵說的,都是真的。
怒極反笑,世璃不由得推開門:“沈小姐,那個小賤人是誰?”
聽到他的聲音,梳妝檯前的沈銀瑾大喜過望,壓根沒注意他問的那句話,便撇開侍女的手起身跑到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