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餘十名秀女,凝雲便依制冊封了貴人、才人、美人、常在各數。
其中三人有封號,她各自擬定,不偏不倚。
新人所居的宮房,早在選秀前她便已與溥暢商定好,並提前準備。幾位秀女各自遷入長寧宮、瑞安宮、柔福宮、衍慶宮等宮殿居住。綠頭牌即日便上,沒有半刻耽誤。
昔日潸皇后位主中宮時拖拉半月才完成的事,路賢妃在五日內便一切打點周全了。
然而,凝雲並不拋頭露面過多,反而是讓溥暢儘量多出現在人前,立下口碑。
冊封夜,毓琛宮。
燭焰吹熄,青煙徐散,凝雲獨坐羅帳。
不久前的硝火沖天,再次湧上心頭。他一切都瞞著她,她卻什麼都知道的清清楚楚。就在今日,幾近冊封同時,路家被抄檢,男丁年十五以上俱斬,十五以下流放;女眷皆充入掖庭為布衣奴。
史書中從此會有如此一筆,路相的一世清名,終結於反逆。
並非有人來告訴她這些,她自會知道。
因為這是規制,是國法。他是會對任何人都鐵面無私的,除了她,但也僅僅是她。
她是他唯一的恣肆,唯一的任性。
那麼她自小長大的家,便是可以不管的。
不應有恨的啊,然而為何蝕骨的恨仍然啃噬著她的心?
恨的究竟是他,還是她自己?
她方是一陣戰慄,毓琛宮內監的聲音又響了起來。“皇上駕到!”
龍胤幾步走至內殿,見這漆黑一片,修眉凝蹙,俊目中立時著了異樣的片羽。相知若他,只願她並非如此聰明冷靜的人。
他站立片刻,幽渺之聲,瀰瀰逸入耳中。
“冊封之夜,皇上即便不招幸新人,也該在錦陽殿獨寢。皇上是要臣妾罪上加罪麼……”暗光許久,瞳孔終適應了無際的陰霾。不自覺間,凌厲勾起她絳唇,清眸聚華,冷意在周身盪漾,她從不知自己竟會以如今的目光看他。
在她冷冷的逼視下,龍胤倏然生了怒。難道她不明白自己已經徇了多少私,枉了多少法?難道自己為她頂住的所有壓力,只換來如今這樣無情的眼神?
“賢妃說的是。朕……只是來瞧瞧璵兒……即刻便走了。”
她拂袖站起,一雙纖手緊攥,寒雪染遍她薄涼已極的心。“皇上直接將璵兒帶走便可,臣妾不知自己還有何顏面多留皇子一刻!”
龍胤驚詫非同小可。沉默片刻,他壓下怒火,只緩了語氣道:“雲兒……眼下的平靜,你可知是朕做出多少努力才換來的?”
凝雲斂起錦袖,冷冷笑道:“不錯。努力全是皇上做的,臣妾便只需‘平靜’罷了。安了心,從此便是逐水流的浮萍一朵,再沒有家……”
“好,好……”龍胤氣道,“原來……朕不是你的家!”
他深抿薄唇,再不言語一句,轉過身去,背影頃刻便溶在長廊的昏暗之中。
凝雲兀自站立,珠瀝滑落自如雪明肌,心頭寒徹一陣,陳年痼疾不知何時又糾上了本已風雨飄搖的她。血氣上湧自咽,淺然靜笑隨之浮起,她望著他早已不見的背影,輕啟朱唇。
“一切已落定,你……不要原諒我……不要原諒我……”
風颯嘯灑入,她欲將窗關閉,卻覺夜空之景,模糊了一片罌紅的天際。夜雪洗玉之姿,輕盈彌了天地間一段冷凝的溥氣。佇立窗畔許久,任雪華障目,卻有那麼一個身影,闖入了她眸中。
暖光的身影,高大英武,背手站在雪中,竟不稍事遮蔽。
此生……羈絆……無相棄……
不論他轉身走開,還是傾心守候,她都要奔向他。這是愛,還是命?
“為什麼要這樣折磨自己?你是一定要氣死我嗎?”她緊擁住他,泣不成聲。
他環住她纖腰,鬢上印下深情一吻。“這話……該朕來說才是。”
她驚覺抬頭。他竟懂得她的刻意,他竟懂得!
還未反應過來,已被他拉進了殿內。她本未淋到多少雪,仍被他溫柔握住雙手,輕輕揉搓。
“明日……我會帶世璵去聖澤宮。”
如此的結局……縱是無奈,她也已下定了決心……
次日,聖澤宮。
靜光韶好,日流錦彩,天降白槿潔淨了明澈人間,並不急著熔融於朝暾溫澤之下,素裹凝鋪,琉璃玉透,縱使終化作流水,亦不捨此刻的晶瑩毓秀。
黃昏,凝雲帶著世璵出現在錦陽殿,一襲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