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作篆書,一張作隸楷。他仔細一比較,卻發覺字型雖然有別,然勾劃撇捺間氣勢完全相同,不由微微一笑,抬頭道:“晚輩雖未見過二位大師手澤,但由這兩張筆法上看,明是各異,神韻卻完全一致,諒必出於一人筆下。”
鏡清禪師待房英說完,目光淡淡地向法淨,法本二僧一瞥,倏然開口喝道:“無塵聽令。”
八位羅漢僧中閃出一僧垂首合什道:“弟子聽諭!”
鏡清禪師凝重地道:“傳達武當掌門人,請即親筆錄一收據,言明經過,本掌門當親自交人,將來若有人質問少林,也可有一依據,免使本寺無故捲入漩渦。”
無塵僧應諾而退,急奔出殿。
房英頓時心頭大震,暗忖道:“難道我看錯了!”
他仔細注目,再比較二張字跡,看來看去,卻是同一人筆跡。
就在這時,已見無塵僧返身奔回,手執一張素箋,交給鏡清禪師,垂手稟道:“回稟師祖,武當所書收據請即過目,武當掌門人稱感謝師祖感情,希望速將人交出。”
鏡清禪師接過素紙,目光一瞬,道:“此收據是武當掌門親筆麼?”
無塵僧道:“收據是武當三老中的清涵道長所書,但由清虛掌門人親自畫押。”
鏡清禪師點點頭,揮退無塵僧,對房英道:“少施主,牆上有昔年清虛道友所贈親筆。現在老衲給你最後一個機會,請說出真偽之別,在那一點?”
說完,手一揚,那紙收據已向房英平平飄至。
神思混亂中的房英伸手接住,垂首向紙上最後畫押的“十”字注視起來。
只見他額上汗水滾滾而落,目光凝視,一瞬不瞬屹立沉思,如同木偶一般。
要知道他剛才因見鏡清禪師要把自己交給武當,心中感到必是自己鑑別錯誤,此刻已把全副精力,放在眼前這張收據的字跡上。
這種精力損耗,比一場亡命肉搏,猶有過之。同時房英覺得生死可以不計,但房家在武林中的“神眼”之譽,卻不容有損,故他凝視在紙上最後劃押的“十”字上,不敢下斷論。
可是第—次的答案,已有問題。在患得患失的心理下,他的神思,已不復像剛才那麼清朗,加以只有一個簡單的“十”,要與壁上真跡對照,使他更感吃力。
良久,才見房英長長噓出一口氣,抬目對鏡清禪師凝重地道:“判書法之真偽,首重神韻,畫押筆劃,雖只有一橫一豎,但與壁上親聯中的‘幸’字相比較,仍可看出差別。”說著,緩緩走到掛著清虛真人贈聯的壁旁,手指上面字跡,接下去道:“這‘幸’字,輕靈飄逸,卻仍不失蒼健有力。然看收據上畫押的‘十’,表面與真跡毫無差異,但究其墨色濃淡,著筆粗細,卻可看出粗重躁急,毫無出塵之概,韻味猶減一籌。”
說到這裡,沉重地目注鏡清禪師道:“掌門前輩以為然否?”
“哈哈哈……”鏡清禪師倏然一聲長笑,笑聲中倏然起立。
房英心頭又是砰然一震!神色慘變。
口
口
口
他心頭倏地浮起無限的憤怒和悲哀。
他覺得第一次的鑑定,縱然有錯,可是這一次,絕不會有誤失,若再否定,顯然這位少林掌門在衡量厲害關係而並不是論是非了。
在悲怒交集中,房英已沉勢蓄勢,準備一見形勢不對,就欲硬闖出去,他雖覺得闖出去的希望極為微弱,但他絕不甘束手就縛。
卻見鏡清禪師笑聲一頓,向房英道:“老衲久聞房家‘神眼’之譽,今日一見果不虛傳,至於少施主的安危,老衲極力擔當。”
意外的讚譽,使緊張悲憤的房英,反而一呆。
只見護法僧法淨急急道:“掌門師尊?難道那武當清虛掌門人果是假的?”
鏡清禪師神色倏變慎重,沉聲道:“不錯,這位武當掌門確非昔年的清虛道友了。”
法淨凝重地道:“以書法來判斷人的真偽,弟子覺得失之輕率,希望掌門人考慮。”
鏡清禪師道:“本掌門並不輕率,剛才後殿對答中,老衲已起懷疑。”
一干少林高僧神色頓時詫然,只見鏡清禪師接下去道:“法淨,你還記得剛才老衲對‘武當掌門’提起十五年前所吟的詩麼?”
法淨垂首合什道:“弟子記得。”
鏡清彈師道:“其實當年清虛道友並未吟什麼詩,然而這位‘武當掌門’卻支吾以對。由此點判斷,真偽立辨。”
房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