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襄汾認真調研,用心甚專,言之鑿鑿,成績斐然,卻一舉顛覆了我和志強奔忙於太原的調查成果,無情地粉碎了我們關於趙文英女士的全部期待。
作家楊志剛作出調研報告,趙女士人生履歷斑斑可考,毋庸置疑:
趙文英確係該縣西賈村大戶人家之女,出生在1911年——比我們要找的黛莉大9歲!父親吸食大煙無度,其叔父趙逢冬便帶走文英、文奇姐弟倆,上省城讀書。1931年,趙文英與山*律系畢業生董德明成婚。董亦為襄汾人,曾任民國定襄縣政府一科科長,夫妻恩愛,生有一子。抗戰爆發後,夫妻二人隨省政府共赴克難坡。董德明升任省視察委員會及省糧食廳官員。趙文英則在婦女勞作社揮汗支前。八年抗戰勝利,一家三口於1946年返回太原。趙文英在西輯虎營小學教書。1949年後,夫婦離開太原轉往太谷縣及襄汾老家,就教於汾城完小及汾城中學。“*”中備遭磨難,董被遣返焦村鄉下,帶小學生。趙文英於1986年去世……
假設趙文英在那年致信巴金,她竟是26歲的一位已婚母親!這斷然與信中情形不符。
我們不得不忍痛排除“趙文英或是趙黛莉”這一假設,儘管兵工高管層僅有一位姓趙的趙逢冬先生,儘管趙文英確是一位喜好文藝的知識女性,儘管夫婦二人婚後確曾住在坡子街——這一切都是真的,而年齡不符啊。
我再一次想到:莫非“坡子街20號”還有一個大戶人家,也姓趙?
作家楊志剛,宣佈我們繞了一個大彎子,找錯了物件,前功盡棄。
我將作家楊志剛電話所述,說給刑警楊志強聽。這位刑偵專家半天沒有言語。一個偵查員,直覺再好也只能服從事實。我們必須從頭做起,重新調整思路。
當前,唯有從公安戶籍方面,查閱早期“敵偽戶籍檔案”,看看1936年至1937年間,坡子街20號究竟住著什麼人。這項工作,過程複雜,需要等待,需要耐心。
回到山西作家協會寓所,明燈皓月,夜不可寐。細將諸事思量一番,疑點多多,還是理不出個頭緒。我想到,如今查戶口,公安電腦上一調便知,十分容易,而舊時代戶籍檔案,從未輸入電腦程式中,且浩如煙海,迭遭損毀。我們並不重視民國史料,它們歷經熊熊戰火,外加多次政治運動,說不定早已灰飛煙滅,因此,僅僅依靠這一方法,恐怕相當被動,很可能一無所獲。
最紮實的好法子,還是推行我那老本行,也就是一步一步,去粗取精,去偽存真,展開田野調查,最終結論才能靠得住。我有許多太原老友,便是一大優勢。試想,1936年前後,距今70餘年,坡子街一些老住戶,不過80多歲,健在者總還會有。透過他們回憶,不信搞不清那座大院的主人。一個首要問題是,這些老人們,如今搬遷到哪裡去了?我想,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找到一人,便不愁多人也。
這路子,肯定辛苦些,麻煩些,卻不會白乾,不會繞行彎路。說到底,搞文史研究,即使聰明人也要下得笨功夫。 。 想看書來
十一 祝壽村又見新希望(2)
思路調整了,解決問題的辦法也就來了。路線是個綱,綱舉目張。
30年前,“*”結束不久,我父母從長治——晉東南地委調回省城。在此前後,我結交了不少居家附近的太原朋友。其中茂銘、元發、俊民等人,都是在解放路後營坊街、輯虎營、坡子街這一帶耍大的。此後多年,這些“發小”和我長期保持著兄弟般友好關係。他們後來都做生意,繼承晉商之風,逐漸成為商界名流。說來也巧,到了2009年元月中旬,好友田茂銘的老奶奶活到了百歲,眾弟兄前往太原西北角陽曲縣掃峪村,大舉賀壽。我和楊志強一邊再度分析“案情”,一邊結伴前往。
田茂銘老總要給奶奶做個百年大壽,太原城裡一時來客如潮。豪華汽車擺了一河灘,在冬日陽光下閃爍著一片耀眼金光。十里開外,即可看到公路兩旁放空的巨型氣球,垂掛著各家企業賀壽條幅,紅豔豔兩大溜,足有上百隻。山岡上一隻巨型壽桃,被鼓風機吹圓了,粉嘟嘟的,令人注目。百歲奶奶實為一個大家族當中最具穩固意義的象徵性老人,中國鄉村長幼尊卑之傳統無可動搖,乃成國家基礎。誰能背叛得了這個“家”?
河灘裡車流甚擠,有專人指揮停車,發放賀壽進餐秩序冊。民間組織大型紅白活動,其嚴密性遠勝於一般行政單位。遠遠地,田總見我駕車駛入,便差人過來告說:趙哥不算嘉賓,而是參與事宴班子的內部弟兄,所以另有停車處,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