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姜影兒在屏風外聽著,一時似是痴了。
女皇不再質問。室內靜了許久,只聽見漏壺裡水滴的聲音,她說道,“前些天,濟寧侯向朕求娶你,阿圓,你要怎麼選?”
虞盛光抬起頭,“母親,”她剋制住喉嚨間的梗塞,那一雙澄透如秋水明空的眼睛看向她,霍昭不禁有些兒狼狽,不悅得唇角更加抿緊。
她們不再討論這個話題。虞盛光道,“下午兒臣約了琴師來學琴,時辰差不多了,請容兒臣告退。”
霍昭不再說話。
虞盛光站起身,向她深深一福,轉身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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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聲叮咚,滴到窗外的芭蕉葉子上,發出淙淙的聲響。
伏牛山出雲行宮發生的事,第一時間傳到了臨江的豫平郡王府內。
申牧躺在竹製的涼榻上,聽聞了訊息,久久沒有說話。
幕僚李顧在一旁道,“申時軼……喏,當真是出乎人的意料。”
“他選了一條最艱難的路,”申牧嘆,申時軼,果然非劉章之輩也!這樣的勇氣和決心,非一般人所能具備和做到。他側過臉,和李顧的目光對視上,兩個人都沒有說話。江山是冒險者的遊戲,要麼一敗塗地,要麼則是一本萬利。
申時軼,他已有了一個王者的勇氣和決心,是否擁有王者的能力?
李顧小聲道,“申時軼出城時,幾十名大臣現身相送。”
申牧道,“霍昭將申氏壓得太狠了!申時軼此舉,得了不少人心,但只怕後面,會激起更大的反撲屠殺……”他重新閉上眼,心底緩緩得漫過一絲苦澀,還有…小阿圓,他把她留在了那裡,只怕她一顆心,再也回收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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證聖元年六月初,西平郡王申時軼觸怒女皇,被奪爵、貶為庶人,發配前線邊疆。
女皇擢濟寧侯、右衛將軍霍煌擔任金吾衛大將軍,執掌宮城內外宿衛和京都警衛,以霍煌、彌安為首,大肆對朝堂上親申氏皇族的文武大臣們進行又一輪的清洗,短短半月,被捕到銅雀臺的幾十人,而包括金吾衛在內的六衛之中,原先忠於西平郡王申時軼的將官們更是首當其衝。早在申時軼被貶當天,霍煌就帶人抓捕了幾名他的親信副將,幾天後,甚至有兩名原先六衛中的中級將領,在某一天早晨被人發現橫屍在洛陽的街頭。
流血,無盡的流血和殺戮,虞盛光望著窗外啁啾的鳥兒,它們則是輕快得在枝頭跳躍,盡情享受著夏日的藍天和陽光。
身後,賀思沉著的聲音道,“殿下,現在不是氣憤的時候,也不是軟弱的時候,氣憤和軟弱是沒有用的,您應當盡力保護好我們,保護好您的臣下。”
虞盛光問,“弼堯先生也認為是西平殿下激怒了陛下,所以才有這一次的清洗嗎?”
賀思沒有正面回答,“這是一場戰爭,殿下。西平郡王向陛下亮明瞭態度,迅速聚攏了親申氏一族的人心,同時也必定要承受對方的打擊。”他躬下腰,向虞盛光道。
“而且,我們不能不防備,如果他們直接向西平殿下動手……”
虞盛光悚然一驚,抬起眼。“這不可能。”他們應當還不會那麼大膽。
賀思神色凝重,“如何不可能?殿下現在是庶人一個,身邊防衛比以往大不如前,那霍煌是什麼人?虎狼心性,又喜出奇——你看他當天就緝拿了幾個殿下在金吾衛的侍衛,出奇得迅速。更不要說現下陛下公然發作殿下,有那一等小人,自以為是,揣摩上意——在您的心目中,殿下是獨一無二的,但在他們腦子裡,陛下殺的申氏的人,還少嗎?”
二人正說著話,小空進來了——她如今負責與外面事務的聯絡,向他們行禮後道,“公主,賀大人,銅雀臺拿了齊伯爵家的世子齊生,說他為西平殿下串聯京中大臣,意圖謀反,現人已被緝拿進了銅雀臺。”
“這肯定是誣陷!”賀思沉著著道,“殿下一心去前線殺敵打仗,怎麼會圖謀謀反!這必是霍煌彌安的陰謀!”他看向虞盛光,“銅雀臺手段多,進去的人為求速死,什麼冤屈的話都能說。齊生是殿下的至交好友,亦是他身邊的能臣之一。無論從哪一方面來說,您須得在他未受刑之前將他解救出來,要快!”一雙眼睛殷殷得看向她。
“我現在就去找陛下!”虞盛光站起身,想一想,問道,“是否可以與九爺商量?”
賀思略微沉吟,“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