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軼就在楚國夫人的車馬牽頭,高高得騎跨在黑馬上。她看向他,他卻像是沒看到她,轉身對車廂裡道,“姨奶奶,你的人不懂事,孫兒無禮,替您管教了一下。”
一個懶洋洋的聲音曼曼道,“二郎做的好。”
她轉而又問,“現下可怎麼辦呢?”竟還是要過去。
申時軼便朝虞盛光這邊的馬車看過來,淡淡的一瞥,“既然百姓不能再動彈了,就只得拆車了。”
楚國夫人依然嬌嬌曼曼的,“那就拆吧。”也不問那是誰人的馬車。
豫平郡王不在,一個跟隨的屬官跑過來,想上前交涉,侍衛們全都看向立在車首處的虞盛光。盛光小臉嚴肅,白狐裘堆在頸間,輕雲一樣得直到腳下,令到她像踩在雲上一樣。
貴人們爭執,百姓不敢多言,畏畏縮縮得擠在一起,也有人往兩邊看,面有憤慨,剛才哭的孩子還在哭著,聲音已經嘶啞。
“臣女虞盛光,隨豫平郡王一道進宮覲見陛下。”盛光的聲音不大不小,將將傳到楚國夫人車馬這邊,“郡王不在,無法拜會夫人。我家王爺最為忠君愛民,體恤百姓。今道路擁塞,實因前方橋樑毀損,正在搶修,若是夫人確有急事,為百姓故,我們願意拆車。”
她見那抱著孩子的民婦被擠的無法動彈,氣都喘不過來,孩子也哭的苦了,雙眼翻白就要暈厥,讓侍衛道,“讓她坐到我的車轅邊吧。”
大家聽這少女清凌凌的聲音,說是願意為了百姓拆車,皆抬起頭來,又見她衣飾華美,靈秀不可方物,端似仙子一樣的,不由生出好感,那被撐住坐到車轅上的婦人更是不住道謝,口裡喊著小菩薩。
楚國夫人曼曼兒問,“豫平?”著人掀開馬車最外面的一層夾簾,立面還有絲光竹骨的透光內簾,虞盛光便看見一個雲鬢高聳的婦人身影映在簾子上,不多時有一華服婦人出來,“夫人請這位小娘子過來一坐。”
兩輛車之間全是人,無法行進,盛光不由躊躇。
一個大漢說,“姑娘踩著我們身上過去吧。”馬上有人附和,“對,對!”
虞盛光紅了臉,“這如何使得。”
申時軼在楚國夫人的馬車邊上,心裡面迷惑,卻忍不住那黑馬前蹄動了一動。
卻見她身旁一個侍女彎下腰,將少女背起,一個鵠子飛起,略略踩點了兩三人的肩膀,輕輕巧巧落在楚國夫人的馬車前轅上,將盛光放下。
那婦人看了小空一眼,將簾子掀開。小空當仁不讓,扶著虞盛光一起進了去。
虞盛光便覺眼前一暗,卻馬上適應了那柔和的光線,一種說不出的異香撲面而來,柔和好聞,她不慌不忙跪坐到錦繡隱囊上,行禮,“臣女虞盛光,拜見夫人。”
楚國夫人問,“你是豫平何人?”
盛光道,“臣女是郡王爺未過門的妻子。”
“呵,”楚國夫人支頤輕笑,聲音仍然曼曼的,有一種婉轉嬌媚在裡面,“你多大,及笄了嗎?”
“是的,臣女今年一十五歲。”因訂婚需要女子及笄,是以年歲仍用簿記上的,未曾改回來。
“抬起頭來給予看看。”楚國夫人道。
虞盛光便抬起頭。
兩個女人眼睛對上,各自有一份驚異。
盛光眼裡,楚國夫人頭髮依然烏黑濃密,高高綰成望仙髻,其面板白膩,眉眼豔麗,已經近五十的人了,脖頸上都沒有什麼皺紋,酥胸高高隆起,一顆巨大的紅寶石墜子躺在酥胸間深深的溝壑那裡,看著才有三十有餘,乃是千嬌百媚一婦人。
她看著自己,不知是不是錯覺,虞盛光卻覺得那笑容卻冷淡了,楚國夫人身後突然一聲隱隱的吼聲,虞盛光一凜,只見一隻黃底黑點的獵豹竟然從暗影裡起身,緩緩走近兩人座位旁,旁若無人。
沒有人出聲,楚國夫人仍閒適的半倚半靠坐在原處,豹子在她腳心處蹭了蹭,看見虞盛光,便向她這裡走過來。
盛光不由屏住了呼吸。
“你不用怕,它叫阿泰,是予的一個玩物兒。”楚國夫人的聲音淡淡道。
虞盛光卻覺得這東西可怕極了,特別是它走過來,嗅了嗅她周圍的味道,而後一爪前伸,竟作勢要向她撲抓過來。
申時軼在馬車外,突然運力蹬離馬背,飛身到馬車邊上,問道,“姨奶奶,我可以進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