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阿圓告別了祖母,坐上了去往臨江的馬車。
車行了大半日,終於在下午申時到了臨江。童媽媽讓小廝子先去報信,他們的馬車到時,大門的門檻已經拆了,車子直接進了門,阿圓以往也來過這個家過年度中秋,還頭一回是這樣隆重的待遇。
苗氏身邊的管事大娘子徐娘子親自在二門那裡等著,見婢女花椒先下來,扶出阿圓,走上前福了福身,攙住她的另一隻胳膊,笑著道,“大小姐來了,請隨我來。”
大小姐?阿圓聽著微蹙了蹙眉,對她道,“我的婢女扶著我就可以了,不敢勞您。”
徐娘子依舊笑著,“是。”退到旁邊,一時又讓個小丫頭過來,將阿圓除下的帷帽斗篷皆捧了,自陪著阿圓主僕幾個來到苗氏的正院。
虞廉今日逢十沐休,也在家中,徐娘子引著她主僕四人來到正屋,阿圓一見,父親虞廉與苗氏都坐在正堂屏風前的帶託泥雲紋方勝雕花大榻上,兩人之間的方几上擺著一個越窯千峰翠色山水圖花瓶,裡面插著幾支金黃的豔菊,苗氏的臉上帶笑,虞廉的神色卻肅正,正對著他的大榻地前,一個紅底萬字錦團已然擺在那裡。
阿圓心想,總歸他生我一場,多磕一個頭也不虧著什麼。便走上前去,跪下叩首。
起身卻不再動了,苗氏很適時得插話道,“我就罷了。”阿圓從善如流,向她微微福身。
虞廉皺著眉頭,對她道,“這次來就住下,你母親已經給你備好了屋子。”
阿圓道,“來時跟祖母說還是要回去的。”
虞廉立刻沉下臉,苗氏和氣笑著,“這些事以後再說。阿圓累了吧,不如先回房梳洗一下,晚膳時我打發人去叫你。”
她主僕四個走後,虞廉黑著臉,“你看看她,沒有半點規矩。”
苗氏淡淡道,“打小兒不養在眼前的,跟您能有什麼感情。說不定心裡頭還覺得咱們虧欠著她呢。”
虞廉冷哼,然後道,“就讓她留下!我是她父親,我們不能管她誰能?你且多教導她規矩,總得能拿得出手才行。”
苗氏回想剛才阿圓進門一入眼時的驚豔,“她模樣顏色還真是上好,看她小時候的樣子,真沒成想能出落成這樣,”竟比阿滿還要好些。轉而又想,越生的好,王府那邊就越得幾分準頭,才將心中的不舒坦給平復了。夫妻倆又商量了幾句如何安排行事,此不細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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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娘子將阿圓主僕帶到苗氏預備好的屋子,阿圓一看,這屋子卻是在苗氏正院後面排房邊上的一個小跨院裡,離苗氏的主屋不過數十步的距離,比記憶中虞仙因的住處離正院還近。她問徐娘子,“這是夫人給我預備的?”
徐娘子笑著答是,阿圓沒再說什麼,待她走後,轉身卻向周媽媽道,“讓石頭去鄰里街坊打聽,最近這家裡可曾有出現什麼事情,儘快來回我。”
周媽媽知道她一向是有主意的,答應了,卻也勸她,“老爺總歸是您的父親,一家子之間還是要多敞開著些心好。他們主動對你好,您也要多向著他們靠攏靠攏才是,這父母血親的,都是一輩子逃不開的干係。”她奉著老夫人的命,還是以勸虞廉和阿圓父女和氣為重。
阿圓道,“凡事還是小心一些為好。哪有人無緣無故對一個人好的?”見周媽媽眉宇間頗有些不贊同,扶著她胳膊笑道,“罷了,不過是多問一句,也不值什麼,就當給小石頭找點事兒做。”環顧這屋子的佈置,走到窗下那張紫檀插絹綾墨葉竹屏扇圍屏榻上坐下,笑道,“不過您說的對,既來之,則安之,我們且在這富貴鄉里受用幾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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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時,一家子都到了,除了正在京城國子監讀書的虞廉的長子虞信。
一家人圍著食案而坐,虞廉指著阿圓對兩個女兒道,“今日是你們大姐從老宅回來的日子,打今兒起,阿圓就要長居家裡了,爹爹希望你們彼此和睦相處,莫要淘氣。”
虞仙因看向阿圓,下午她就打發小丫鬟偷偷來瞧,那小丫鬟回來說這位鄉下來的阿圓小姐挺美的,問怎麼美,卻說不出來,虞仙因自來是個美人,又素好勝,不然也不會憑白惹怒了郡主,聽小丫鬟那樣說,不以為然的同時卻也勾起了好奇心。
當下細細打量阿圓,心內不得不承認,雖然對方的髮髻衣著普通簡單的不能再普通簡單,但這位名義上比自己大了一歲的姐姐神姿極美,特別是那雙光彩照人的眼睛,燈燭之下琉璃燦爛,又靈韻逼人——人,是要有那麼一點精神氣的,或許就是這麼點靈氣,給她整個人彷彿澆築了一種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