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誰的決斷呢?
“尊主,你答應過君上,有生之年,無論他在何處身受輪迴之苦,你也絕不能見他的。”
鳳莫歸站在宮牆的陰影裡,臉上一陣暗沉沉,看不清任何的表情,只是用那了無生氣的聲音,訴說著一個無法辯駁的事實。
“可是,他當初答應我的事並沒有做到,如今,我又何必信守承諾?”閉上眼,烏黑濃密長睫在臉上投下絨絨的影,可那眼淚還是悄悄地浸了出來,大滴大滴的,慢慢沿著臉頰攀爬,落在那上豔紅的衣裙之上,如同水珠落入血海之中,再無蹤跡可尋。“莫歸,其實,我真的很想再看他一眼。”睜開眼,隔著朦朧的水霧,她想要驕傲地笑,卻終究無法笑出,只能把千百年的期冀化作沉沉的四個字——
“只看一眼!”
是呵,她多麼希望再看他一眼,哪怕,他容顏已變,哪怕,她年華不再,可是,至少,這最後的一眼可以讓她再一次記住他的模樣。那個讓她欠了情,也欠了命的男子,她要把欠他的一切都還給他,彼此兩訖,可為何,這“兩訖”讓她如此的牽掛,如此的不捨?
“尊主,你是真的想再看他一眼,還是,只是想要給自己最後一點希望,然後,任由這希望破滅?”鳳莫歸靜靜地看著眼前人,只覺得自己的太陽穴被她流露出的絕望陡然劈開,一種似乎被閃電擊中的感覺一瞬間貫穿了全身。“如今,君上處於輪迴之中,以身親嘗輪迴之中的貪嗔虛妄之苦,為尊主償贖當日所犯的罪孽,尊主難道忘記了麼?”
是的,她比任何人都更知道尊主心中的苦楚。這種苦楚是如此的絕望,如此的無奈。
鳳羽緋,她身為百越鳳族最後的一滴血脈,她的身上,揹負著東極青華帝君以畢生修為所築的符與百越風族妖帝鳳翌晨所施的咒的靈力,卻也揹負著永生難以償贖的罪孽。正是因為這份難以贖清的罪孽,讓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心愛之人為了救她而魂飛魄散,也正是因為這神符與妖咒相斥相吸的強大力量,才讓天不怕地不怕的她敢於扭轉乾坤,實現“火鳳白鸞天下亂”的預言,為的不過是在輪迴轉世中找到那已是陌路的愛人。
到底要怎樣,才能讓一切不至於是悲劇?
又或者,這一切,早在輪迴之前,便註定只能是悲劇?
她與他的距離,終歸不過是咫尺天涯。
“太久了,太久了,久得我都不太記得他的模樣了。”垂下的睫毛,眼睫的尾翼在她的臉頰上塗了一層影,淚再一次潸然而下。而她就看著,看著那些無的液體在衣衫上緩慢暈散,像一隻枯萎的手,茫茫然倉惶輾轉,卻怎麼也抓不到夢境裡那點脈脈的溫存。“莫歸,我突然很怕,要是有一天,我突然不記得他長的是什麼模樣了,那該怎麼辦?”
是嗎?
很久之後的一天,會忘記那刻骨銘心之人是什麼模樣麼?
不,不會的,這個世界上,只有死,才能夠讓人真真正正地淡忘。即便是一時模糊了,也總會有機會讓那模糊的影像再度清晰起來的。情之苦,百越鳳族的每一個女子都不會忘記,因為,她們由始至終,只會死心塌地地對待一個男人。
勉力壓下心底的抑鬱,鳳莫歸臉上閃過一絲難以琢磨的複雜神色,掩住眼底的漩渦,眉頭輕皺,復又展開,沉著平靜地開口,“尊主,咱們走吧,即便是要見君上,現在,也還不是時候呵。”
是麼?
現在,還不是見他的時候,那麼,什麼時候,她才能夠堂堂正正地站在他的面前?
只是,那時,她還有沒有勇氣,即使拼盡最後一口氣也要告訴他:“我是你前世要娶卻未娶的女人。”
介時,她該要怎樣承受他驚詫的眼光?
這一世,她是不是要穿著這紅色的嫁裳,一直到殞滅為止?
抬起頭,鳳羽緋最後一眼看著那朱漆的紅色宮牆。
他與她,就這麼一牆之隔,可是,這短短的距離,卻足以延續成為一生的陌路。
這一世,他已不再是她的君上了。
他是朱見濟。
或者風見霽。
風姿猶在
三九寒天,夜幕一垂下,黃昏的餘光便像是被吞沒殆盡了一般,只剩一絲微弱的光暈。紛紛揚揚的大雪落在結了冰的湖面上,一陣風吹過,樹上的積雪也紛紛往下飄散,一時間看不分明,只覺得是幕天席地的一片白,似乎就連整個世界也被這白茫茫的一片給吞沒了。
穿著淺紫色團領窄袖小葵花短襖的殊顏,理了理自個兒那珠絡縫金帶的紅裙,正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