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安!”朱祁鈺招來侯在坤寧宮外的隨侍內侍,正眼也不看跪倒在地上的流鴛,伸手扶住素衣,看她一臉的漠然,忍不住將胸腔裡的怒火燒得越來越旺。“朕猶恨這類嚼舌根的人,拖她下去重責一百杖,舌頭也不必再留著了!”瞥了瞥趙嬤嬤,他冷冷地笑:“至於她,身為乳母,跟在皇后身邊卻不知適時提點,反倒挑撥離間,拖下去重責八十杖!”
話一出口,不僅是流鴛與趙嬤嬤,就連汪雲慧也傻眼了。宮裡的杖責最是狠毒,若是著實打,只需要六十杖就能將一個男人活活打殘!而流鴛和趙嬤嬤若是真的受了這杖責,定然會沒命!
“皇上饒命!”
伴著哭天搶地的求饒和哭號,流鴛和趙嬤嬤被魚貫而入的大內錦衣衛侍衛拖著,眼看就要被拖出寢殿了,汪雲慧跪倒在地上,淚水忍不住在眼眶裡匯聚,撲簌簌地低落:“皇上,臣妾與您結髮近五年,從沒有求過您什麼,臣妾如今就求您這麼一次。”她埋低了頭,字字動情,撐著地的手頻頻顫抖,不能自抑,千般惆悵輾轉,到了最後卻只化成一句哽咽:“皇上,臣妾求您饒了她們吧……”
朱祁鈺看著跪地的汪雲慧,深邃的眼眸中一片漠然,唇角凝結著隱忍的怒氣,並不答話,倒是一旁的素衣淡然開了口。
“住手。”
那聲音並不大,卻在這緊要關頭顯出了十足的影響力,震懾人心。拖著流鴛與趙嬤嬤的大內錦衣衛侍衛也因著這聲音而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動作。素衣緩步走到汪雲慧跟前,有些困難地俯下身子,扶起汪雲慧,眼睛並不看向朱祁鈺,接下來的話語雖然輕描淡寫,可字字句句都是對他說的,其間含著沉重的意味。
“算了罷。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沒必要搞得這麼小題大做。”
倘若早知來這一趟會讓一老一少兩個宮娥丟了性命,那麼,她就不來了。那兩名宮娥與汪皇后的感情似乎很好,即便是有什麼過分的言語,也只是為汪皇后抱不平而已,人之常情,又何必過分苛責?
“朕小題大做?!”深幽黑眸以極度緩慢的速度眯起,對她的忤逆怒從心起,怒氣燎原一般從心中一直灼燒到眼中,朱祁鈺驟然變了臉色,那五個字幾乎是從唇縫間硬生生擠出。他早就知道,素衣定然是這般不在乎的,即便是誰將她形容成了狐媚妖姬,她也頂多是不在意地一笑,可是,她卻不知道,那些毀謗的言辭傳入他的耳朵,會讓他多麼生氣,多麼心疼。
他能給她的太少太少了,在這禁宮之中,他想要給她威儀,給她尊重,不僅是當面的,還有背後的,是所有人對她的尊重!若是今日放過這兩個嚼舌根的賤婢,恐怕,會有更多人認定她好欺負!
見他久久地不說話,素衣抬起頭望著他,清靈的水眸中蓄滿堅決,一點商量的餘地也沒有:“難不成,皇上要臣妾也跪下求你麼?”她挑起眉,神色自若,嫣紅的唇中吐出一個不輕不重卻又完美無缺的威脅,轟得一聲炸掉了朱祁鈺的全部思緒!
是的,她如今大著肚子,如果,他真的要她跪下來求他,才肯饒恕那兩個一時口不擇言的宮娥,那麼,她又何妨一跪呢?
“你!”他因她的威脅而喉頭一緊,心坎驀地一震,雙眼死死盯著她平靜的眼眸,呼吸吐納間全是強壓下的怒氣,好半晌才猛地一甩衣袖:“罷了,既然貴妃為她們開口求情,將她倆拖下去掌嘴六十下,不能再免了!”
語畢,他伸手攙過她,飛揚的眉打著結,忿忿地只說了一個字:“走!”似乎是不願再在這坤寧宮多呆一刻,也不願再多看一眼那低頭垂淚的汪雲慧,眸光犀利如絕世鋼鐵煉製的兵器。
出了坤寧宮,朱祁鈺攙著素衣上了步輦,就在坐下的那一刻,他順勢將她攬入懷裡,他強悍而霸道地緊緊擁住她,如同傳世瑰寶一般珍視,恨不得將她鑲嵌進骨血之中。發狠似的在她的頰上狠狠重吻了一下,他才咬著她的耳珠子,涼涼地開口,幽暗的黑眸裡燃燒著兩把火炬,有著複雜難解的光亮:“朕今日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饒過她們的!”
對於他這突如其來的親密舉動,素衣順從也不是,掙扎也不是,只得無奈地任他胡鬧,靜靜看著他,眼波流轉處,看不出任何的情緒。“汪皇后畢竟是你的髮妻。”嘆了一口氣,她頗有些無奈:“你明媒正娶她入室,這般冷落她已是不該了,連她身邊的人發發牢騷也要這般斤斤計較麼?”
是的,倘若真的計較起來,是她這半路殺出的程咬金佔有了人家丈夫的全部寵愛的青睞,又怎麼能責怪人家呢?
女人,都是自私的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