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來自長白山,聽說那裡是長年冰雪覆蓋之處,然而,對他而言,那地方實在太過遙遠了,從沒有機會涉足,只能在夢縈中遐想那冰雪的聖潔天地。可是,也大約只有那樣清澈潔淨之地,才能孕育出如此冰雪剔透的靈秀女子吧。
看著她這靜謐的睡顏,他頗有些矛盾,一方面,擔憂她又像上次那般,一睡便是睡了四日,急得他幾乎亂了方寸,可一方面,他又希望她睡著,不僅僅是因為想要她好好休息,更是因為自從風湛雨死後,她便不再與他過分親近了,就連用膳之時,也不再像之前,任由他抱著,而同榻而眠的時刻,就更是再也未曾有過。他不敢輕舉妄動,怕傷了她腹中的孩子,更怕傷了舊傷未愈的她。只有在她睡著的時候,他才能靠她這麼近,就這樣靜靜地痴痴地看她,看這個執著倔強,卻又令他不得不疼入心坎的女子。只有這個時候,他才能真正確定,她是屬於他的!有時,他睡在榻上,夜裡醒過來,便再也睡不著,坐在床榻前看她的睡顏,一看便是個把時辰,像是欣賞一件珍寶,越看越覺得淡雅宜人,半分也不覺得累。
她似乎睡得不太安穩,輕輕動了動身子,並沒有醒過來,可那原本蓋著她腹部的被衾卻輕輕地滑了下來。
朱祁鈺掀起被衾,打算再給她好好蓋上。雖然天氣悶熱,可是她天生體涼,容易受寒,算算日子,還有兩個月孩子就該要出世了,若是在這個節骨眼上受寒傷了身子,那可不是鬧著玩的。可就在他掀起被衾覆上她肚子的那一刻,她的肚子突然動了動,似乎是肚子裡那個頑皮的小東西,興奮地伸了伸腳,不偏不倚,剛好就踢中了他的手。
忍耐不住,他伸手輕輕覆住她的肚子,胎動就這麼時有時無的,他也捨不得縮回手,一邊感受,一邊在心裡思忖著,猜測她肚子裡頭的究竟是個男孩還是女孩。
若是女孩,想必一定如素衣這般粉妝玉琢,飄逸脫俗,可若是個男孩,那——
他正想著,不覺又是一陣胎動,肚子裡的那個小傢伙許是蜷得太久了,急著想要活動筋骨,一個不留神踢得狠了,弄得素衣不由輕輕地嚶嚀一聲,即使睡夢中,秀眉也微微蹙起,眉心也擠出了幾縷褶皺。
朱祁鈺心裡突然浮起奇異的感覺,放下扇子,俯下身子,臉輕輕地貼在她的腹間,感覺到她腹中有另一個小生命真真切切的存在,還有那極輕的心跳聲,一下一下,撼動著他的每一分知覺。
“你這小傢伙,不準再折騰你娘了,白天也踢,晚上也踢,都沒讓她好好休息過!”他無法想象肚子裡有個會動的東西是什麼感覺,可直覺卻認為那絕不會舒服到哪裡去。他雖然對這個即將出世的小生命充滿了期待,可是卻更加心疼孕育著這個小生命的瘦削女子。兩相對比,高低立見,他頗有些不滿地眯起眼,盯著她的肚子,眼神犀利地一點也不似在開玩笑,極輕地警告著裡頭那個不安分的小傢伙:“你若是再踢她,等你出世了,朕一定狠狠揍你的屁股!”
這樣的言辭,換作是普通人,定然會說完便笑得前仰後合,慨嘆自己竟然會威脅一個還未出生的孩子。可他卻是極認真的,表情也分外嚴肅,一點也不在意這樣稚氣的言辭竟然出自袖卷江山的大明帝君之口,大有說得出便做得到的意味!
那小傢伙想來也是聰明且識時務的,一遭威脅,立刻地便不動了,也不再踢她了,安安分分地,似乎知道他是個一言九鼎說揍就揍的惹不起人物!
“這才乖!”他滿意地點點頭,隔著衣衫,輕輕吻了吻她肚子,這才將軟衾給覆上。
他抬起頭,準備摸過扇子繼續給她扇涼,不像卻正好對上她那雙清澈的眼,頓時楞住了。他不確定素衣是不是聽見了他方才所說的話,有些尷尬,臉自己那一慣的笑也變得有些不太自然了,黑眸深處卻明亮得有些異常。
“回來了?!”她明知故問,沒話找話,不想讓他覺得尷尬,只假裝對方才的一切沒有看見也沒有聽見,掙扎著想要立即起身,可碩大的腹部卻妨礙了動作,
“嗯。”他應了一聲,見她臉上沒有絲毫的變化,趕忙伸手,小心翼翼地扶她坐起來。暗忖了稍許,憶及自己方才的言行舉止,自己也忍不住好笑,只好乾咳一聲,掩飾著自己那想笑卻有不好意思笑的表情
“瓦剌形勢如何了?”坐起身子,素衣只覺得小腿似乎有些痙攣般的疼痛,伸手像揉揉,可又彎不下腰。若是他知道她小腿疼痛,卻又揉不到,他必然會不分尊卑地代勞,而這樣親密的動作只會讓彼此的相處更尷尬,素衣便輕輕咬牙,寧可忍著。“阿剌知院派來的這使者,是議和的麼?”早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