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槍上馬,一逞?!”
“唐子搴!”
話一出口,唐子搴便施展輕功,飛身躍上屋頂,毫不理會身後那咬牙切齒的低吼。
朱祁鈺有些疲倦地拍拍額頭,眼角的餘光掃到了地上那方素白的肚兜,便立即俯身將它拾起。他將肚兜緊緊攥在手裡,直到指關節泛白,那攢緊的濃眉也不曾稍稍舒緩。站了許久,他終於頹然坐在椅子上,滿臉無奈的苦笑。
尹素衣呀尹素衣,她可知道他為什沒願意欣然接受那天子之位?
儘管身在帝王之家,可他身上卻掩藏著難以侵蝕的野。
他從不眷戀這浮華名利,更不在意皇權富貴。如若不是生在這帝王之家,他想必會若風湛雨一般,做任意翱翔天際的海冬青吧。可他與風湛雨不同,風湛雨所擁有自由的是他畢生可望而不可及的。若一旦真的登基為帝,他恐怕連最後的一點自由也無法再擁有,那九重宮闕就勢必會變成一隻碩大的鳥籠,一寸一寸慢慢將他的野磨蝕殆盡。身居高位,寒不勝寒,這人人羨的天子之位並沒有想象的那般風光,不過是將野生的猛禽蛻變為馴養的雛鷹罷了。
她,可明白他的苦衷?
如果明白,可曾有過分毫在意?
應富有吧。
在她眼中,他不過是個“外人”罷了。
是的,他只是個無關緊要的“外人”。
蓮眼·帝釋天下篇 夢影青蹤
素衣踉踉蹌蹌地自來路潛出郕王府,儘管身上裹著朱祁鈺的披風,可心底卻是襲上一陣又一陣無法抑制的寒意。
風在耳邊怒吼;可她卻仿似什麼也聽不到,只是木然地望前走。
這件披風上還帶著朱祁鈺的氣息,不,不止是披風,她的每一寸肌膚上也都還殘留著他的味道,他的親吻,他的撫摸,他的挑逗,一切都無比清晰地在她的腦海裡翻騰著。她甚至還記得她當時因恐懼而顫抖的感覺,不住頭皮發麻起來。
為什麼會這樣?!
難道,就像師父教訓的那樣,她自下山以後就變得放浪形骸,已經把兒家的矜持都給拋諸腦後了?
又或者一切真如朱祁鈺所說的那樣,他要讓她記住今晚的一切,一生一世也無法忘卻,而她就真的將一切都烙印在記憶中了,再也不能抹去了嗎?
他並不曾真的佔有她的處子之身,可為什麼,她卻覺得自己已經如此汙穢不堪?當時,不是那麼有信心地篤定自己可以承受捨身取義之苦嗎?可為什麼,她此時卻發現,自己並沒嬰想中那般堅強呢?當年那個為了研習命理占卜之術而甘願毀容破相的尹素衣還在嗎?同樣是面對抉擇,為什麼她如今卻無法再做到真正的義無返顧?
是呵,朱祁鈺說得很對,她畢竟只是尹素衣,不是觀世音。
當年,她不顧師父反對,執意毀容破相以銘志,央求師父教她研習命理占卜之術。雖然最終師父感動於她的執著,決定教她,不過,師父也曾經無數次勸慰她蕩蕩無礙,告戒她以琴為嗜,甚至為她取佛號“澄心”,就是希望她明心靜神,養德修身,自年少的執拗中超脫。
但最終,一切仍是徒勞。
若問她對年少時的抉擇是否有悔恨之意,她其實也說不清。為了天下,她已被捲入這個是是非非的命運旋渦中,容不得有半點推脫與逃避。這不是遊戲,被牽連在內的絕不僅僅是身邊的人。如果她真的不曾插手,會有多少人的命數隨著國破家亡而天翻地覆?會有多少條無辜人命在兵荒馬亂中被踐踏?屆時,天下大亂。血雨腥風,徒增殺孽——這難道是她所樂見的嗎?如果,她當年沒有執念要做一個救天下的術士,那或許今日她也不會陷入這自己一手造成的桎梏中。如果,她能夠對一切都冷眼旁觀,那麼,她也用不著如此委屈自己,也不會對不起七哥。如果朱祁鈺今晚不曾放過她,真的汙了她的身子,那從今往後,她又該要如何面對待她情深義重的七哥……
如果,如果,太多如果!
不過只是希望憑一己之力使天下生靈免遭塗炭;可為什麼如此困難?
她從不是個喜歡寄情於假設的人。她知道,自己已經被罪孽所玷汙了。如同下一局早已被宿命擬訂的棋,分明是四面楚歌再無轉機的局勢,卻在一計險棋之後“柳暗明又一村”,徹底扭轉了成敗輸贏。而她,就是這一切的始作蛹者。雖然只不過是改變了一個人的命盤,但這個人卻影響著天下無數人的命盤。這下,很可能該死的死不了,六道輪迴便因此亂了套。世事原本早有定數,身為術士,師父和姑姑,甚至殷心都告戒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