潤,他的童年是在寂寞中過去的,幾曾見過人與人之間,有這樣溫暖?
朱紅燈到了義和團安平府總舵的所在地赭石山莊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安頓那些被俘獲的官軍馬隊。他吩咐義和團拳民好酒好肉招待他們。
那些官軍被俘獲後,一路上不受鞭打,不受繩縛,已自驚訝,現在還受好酒好肉款待,全都喜出望外。但狂喜之餘,卻又不免有點疑懼,因為照官軍的“規矩”,捉到了匪盜後,除非是要推出去斬首,否則是不會有酒肉款待的。他們不知道義和團是否也興這個規矩。
他們正在驚疑不定之際,朱紅燈卻和顏悅色地招呼他們,並且對他們說:“你們今天也夠辛苦的了,吃飽之後,好好安睡。明天你們願跟隨我們的就留下來,不願的就回去。”
朱紅燈活完。那些官軍們發一聲喊,齊齊納拜,不待明天,他們自願留在義和團中了。
朱紅燈第二件事,就是到“神壇”前,舉行拜神儀式。丁曉看著香菸綴繞,義和團拳民,焚符唸咒,覺得十分納罕。
朱紅燈將各事料理完畢,己過三更,狂歡的山莊又已趨於平靜。朱紅燈把丁曉請到內進的一間精舍安歇。他和上官瑾卻還精神奕奕,抵掌深談。
山莊夜宿,萬籟俱寂。日同情景,跑馬燈似的一幕幕從丁曉腦中掠過。這個初闖江湖的少年,雖然白天一整天折騰,全身疲倦,卻兀自輾轉反側、不能人睡。正在濛濛朧朧之間,忽地聽得隔壁,有人談論。一個熟悉的聲音道:“比如丁曉這孩子……”
丁曉不覺欠身靜聽,這個聲音可不正是朱紅燈的。他正想聽朱紅燈怎樣議論他,可是接聽下去卻又不是議論他,而是朱紅燈在談怎樣結識他的經過。
過了半晌,忽聽得朱紅燈嘆了一口氣道:“上官老兄,你看連我自己的師父(梅花拳的老掌門姜翼賢),我拉他出山他都不願出來。對義和團還是心存害怕,何況他人?”
上官瑾接聲說道:“令師下肯出來,這又有什麼值得令我們喪氣的?恕我說句狂話,令師雖然在武林中頗有威望,但少他一個人,也不見就對我們有什麼影響!”
朱紅燈的語調變得凝重低沉。丁曉只聽得他說道:“不,不然!這不是我師父一個人的事情。”
“許多人聽到義和團都是害怕的,為什麼?因為我們揭的是‘反清復明’的旗幟,滿清二百餘年的統治,已經根深蒂固了,許多人一聽到‘造反’就會聯想起‘抄九族’等大清律例來。因此他們能夠苟安一時的,就寧願忍氣吞聲活下去。義和團這幾年來,是有了一點勢力,可是卻得不到大的發展,就是這個道理,所以我再三考慮,我們的策略恐怕要改變了。”
上官瑾急聲問道:“怎麼個變法?”
朱紅燈一字一句,斬釘截鐵地答道:“把‘反清復明’改為‘扶清滅洋!’”
上官謹跳起來道:“這怎麼成?豈不是把我們原來的宗旨改變了。”上官瑾的聲音急促顫抖,丁曉在隔壁聽了,也好像看到了他緊張的神情。
朱紅燈笑了一笑,緩緩說道:“少安毋躁。我怎會改變原來的宗旨?這樣做是為要擴大義和團的勢力。許多人害怕‘造反’,許多人更恨巨人中國的洋人,那麼我們現在提出‘扶清滅洋’的口號,第一就可以緩和清廷對我們的壓力,第二又可以吸收更多的人。而且‘扶清’是表示我們和清廷站在同等地位,並不是說我們就要做它的奴才。
“許多事情不能只憑一時意氣。比如說你和我都是不信神道的,為什麼我們要以神道立教,遍設神壇?還不是因為許多人還相信它,所以不得不設。”
上官瑾又反問道:“滿清和洋人不是一路人?你說要‘滅洋’,滿清願意你去滅嗎?”
朱紅燈又笑道:“老兄,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滿清和洋人雖然是一路人,但他們之間也還有利害衝突,比如西太后那老狐狸為了立儲的問題,就很不喜歡洋人干涉。”
上官瑾嘆了口氣道:“朱兄,我相信你。你既然這樣說,我只有依你?可是我總覺得這會有危險。”
上官瑾的憂慮,後來果真成為事實,朱紅燈改為“扶清滅洋”後,義和團竟然得到飛速發展,(事佯拙著《龍虎鬥京華》,不贅。)可是一來後繼者,如李來中等輩理會不了朱紅燈的深心;二來朱紅燈也是把滿清政府低估,想“利用”它和洋人之間的矛盾,不料滿清政府後來反而利用了他們,到頭來還是和洋人一道去剿滅他們。朱紅燈的急功近刊,畢竟留下禍害,那是後話。
只說丁曉聽了,心裡好生個不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