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少倒一些,便會好很多。”
“如果杯裡沒有酒,那麼無論如何都不會再灑出,是麼?”林熠會悟道。
雲洗塵沒有直接回答,抬手示意道:“喝下去罷,壯君行色。”
林熠雙手捧杯仰頭喝盡,向雲洗塵一展杯底道:“它已空了。”
雲洗塵拊掌道:“空了好,空了就好。老朽八十年前靜室頓悟,從此披髮束劍浪跡天涯,為的不就是這一個”空“字?”
林熠心神俱震,冷卻的血終又沸騰。
捨棄聖教教主之尊,放下人世間繁榮浮華,披髮束劍遊走四海,面前的老人已看空了一切。
無所謂道門、冥教。
無所謂榮辱生死。
他要的已非這世上所有,恰如南山老翁,放下劍執起鋤融于山水無為之間,不啻有異曲同工之妙,甚至更勝一籌。
與這樣一個看空所有的人,巫霸雲怒塵怎麼爭,怎麼奪?
然而,他又為何要幫自己?
雲洗塵彷已看出他的心思,搖搖頭道:“老朽遠未達到看空所有的地步,否則今夜也就不會來此了。有件東西,我受人之託儲存多年,今日不妨借小友一用。”
他的手裡多了一樣東西。
一件黑色泛著冷光的面具,上面的花紋線條穩重深沉,眉心處稍稍凹陷,有一點晦暗的銀紅。
“孔雀冥王面具?”林熠不由自主地失聲道。
“你知道?那更好,”
雲洗塵漫不經心地把面具送入林熠手裡道:“它可以為你帶來無堅不摧的力量,但你也很可能會迷失自我,變成另外一個人。進了冥海也許會用得著它,等你回來後再還給老朽。”
“要是我一去不返,無法將它還給前輩呢?”他問道。
“那等再過百年聖壇重啟後,我就下去找你,如何?”雲洗塵灑脫地笑道。
林熠將它收入懷裡,也笑了起來回答道:“好,倘若果真如此,我等你來。”
這時靜室外葉幽雨道:“諸位,教主已沐浴更衣妥當,正在聖壇恭候。”
眾人起身而行,徑直來到通海宮後殿。
後殿殿頂猶如塔尖,向上徐徐收攏合起。
唐守隅一身白衣,頭戴八羽黑冠,容色肅穆微合雙目,赤足盤膝在法壇的正中。
在他頭頂六尺,憑空懸浮著一面混沌圖案的圓形鐵牌,無風自轉。
周幽風也已換過袍服,匍匐在唐守隅身前雙手高託銀盤。
裡面的黑絲巾中,包裹著一柄滿是綠蘚的青銅匕首。一頭魔獸雕刻而成匕首的握柄,張嘴露牙威猛猙獰地向著眾人。
法壇周圍的佈置簡單到不能再簡單,除了一圈九十九盞特製的長明油燈,就只有在正前方燃起的一堆篝火。
葉幽雨低聲道:“教主已準備好,請林公子坐到篝火前祭出元神。”
林熠頷首表示會意,正要邁步,卻聽見小金“吱吱”叫了起來。
他一怔回頭微笑道:“你想和我一起去麼?”
小金頭上頂著玲瓏龜,用力點了點頭。
想到它來自冥海,此行如歸故里,林熠答應道:“也好,來吧。”
小金大喜,一躍蹦到林熠的肩頭,不單是它,連小青也跟了過來。
葉幽雨並不攔阻,交代道:“林公子可將要用的諸般寶物以”袖裡乾坤“的心訣收起,這樣進入冥海後雖無肉身亦可攜帶使用。”
林熠學著唐守隅的姿勢盤膝坐下,用傳音入秘道:“我要下去了。”
青丘姥姥冷冷道:“你去救你的容若蝶,關我何事?”
林熠苦笑一聲,道:“好像是和你無關。”
青丘姥姥哼了哼,片刻之後才怒道:“笨蛋,你把空桑珠留在衣兜裡,想等誰來接收麼?”
林熠大喜,精神一振道:“你果然不會丟下我一個人。”
就聽耳畔葉幽雨沉聲道:“林公子請存思入定祭出元神,聖壇馬上開啟!”
唐守隅木無表情從銀盤裡取過匕首,對著聖火虔誠九叩,喃喃唸誦著禱文。
周幽風與葉幽雨退到聖壇下,齊齊俯拜以頭叩地神色凝重。
“噗─”被黑絲巾擦亮的匕首刺入唐守隅胸口,卻沒有血流出。
九十九盞長明燈受到感應,火苗暴漲三尺,烈烈舞動。那面混沌鐵牌在空中轉動更緩,好似一道重逾千鈞的閘門。
匕首驀然亮起。
一束極其細長的血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