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財產都在裡面。我有十九張五十元鈔票、四張十元鈔票、一張五元鈔票和三張一元鈔票,還有一些零錢。我拿一張五十元鈔票去買了這本筆記本和一包煙。
我還在想,我該怎麼辦?
但毫無疑問,只有兩條路可走。使勁活下去,或使勁找死。
首先,我要把這份手稿放回行李袋。然後我要把袋子扣上,拿起外套走下樓去,結賬離開這家廉價旅館。然後,我要走進一家酒吧,把一張五元鈔票放在酒保面前,要他給我來兩杯威士忌,一杯給我自己,一杯給安迪。這將是我從一九三八年入獄以來,第一次以自由人的身份喝酒。喝完後,我會給酒保一元小費,好好謝謝他。離開酒吧後,我便走向灰狗巴士站,買一張經由紐約到艾爾帕索的車票。到了艾爾帕索之後,再買一張車票到麥克納裡。等我到了麥克納裡後,我猜我會想想辦法,看看像我這樣的老騙子能否找機會跨過邊境,進入墨西哥。
我當然記得那個小鎮的名字,齊華坦尼荷,這名字太美了,令人忘不了。
我發現自己興奮莫名,顫抖的手幾乎握不住筆。我想惟有自由人才能感受到這種興奮,一個自由人步上漫長的旅程,奔向不確定的未來。
我希望安迪在那兒。
我希望我能成功跨越美墨邊界。
我希望能見到我的朋友,和他握握手。
我希望太平洋就和我夢中所見的一樣蔚藍。
我希望……
後記
我在紐約待了兩三天,我們繞著這個主題談了三四次,最後的結果是在公園大道與第46街的交叉口決定的。比爾跟我正站在那裡等著紅燈轉綠燈,注視著計程車駛進隧道中,然後比爾說道:“我想先出《二次降臨》好了。”
正好,我自己也比較喜歡這本——可是他的口氣有點奇怪,好像不太情願,於是我抬起頭來問他是怎麼一回事。“沒什麼,不過如果前一本書是寫一個能以心靈力量移動物體的女孩,接著又出這本關於吸血鬼的書,你可能會被定型。”他說道。
“定型?”我問道,真的是一頭霧水,我實在看不出吸血鬼與能隔空移物的超能力之間有什麼相同的地方。“什麼型呀?”
“專寫恐怖小說的作家。”他說道,口氣更勉強了。
“喔!”我說道,大大鬆了一口氣,“就這樣啊!”
“再過幾年看看,”他說道,“到時候,看你還說不說‘就這樣啊!’”
“比爾,”我說,心中頗覺有趣,“在美國,沒有人能專靠寫恐怖小說謀生。洛夫克萊夫特洛夫克萊夫特(H。P。Lovecraft,1890—1937),恐怖與奇幻小說作家,斯蒂芬·金稱他為”二十世紀最偉大的古典恐怖小說作家“。長期餓肚子,布洛奇布洛奇(RobertBloch),著名作品為《驚魂記》(Psycho)。後來根本放棄而改寫懸疑小說和不知算什麼型別的戲謔之作。你看吧,電影《大法師》掀起的熱潮只是曇花一現。”
轉綠燈了,比爾輕拍我的肩膀說道:“你會非常成功,但我覺得你還是不明白。”
他比我更清楚真實狀況,後來事實證明,在美國還真能靠寫恐怖小說賺錢。《二次降臨》後來改成《午夜行屍》這個書名,出版後銷售奇佳。當時我跟家人已遷往科羅拉多州,著手寫一本新的小說,內容是關於一間鬧鬼的旅館。有一次在赴紐約時,我和比爾在一家名為“嘉士伯”的酒吧裡聊到半夜(一頭淡灰色的大雄貓顯然把點唱機據為己有,你得把它抱起來,才能看見有哪些歌可點),並將小說的情節說給他聽,聽到最後,他把手肘撐在桌上,頭埋在手中,活像他得了嚴重的偏頭痛。
“你不喜歡這個故事?”我問。
“我很喜歡。”他言不由衷地說道。
“那麼有什麼不對嗎?”
“先是一個有超能力的女孩,再來是吸血鬼,現在又是鬧鬼的旅館跟能通靈的小男孩,你會被定型的。”
這一回我比較認真地思考了一下,我想到許多恐怖小說作家,例如洛夫克萊夫特、克拉克·A·史密斯、弗蘭克·貝爾克納普·朗恩、弗里茲·雷伯、羅伯·布洛奇、理查德·麥西森、秀蘭·傑克森(是的,即使她都被歸為恐怖小說作家)等,多年來他們都讓我得到不少樂趣。於是在嘉士伯酒吧裡,看著貓睡在自動點唱機上,而坐在我身旁的編輯把頭埋在手中,我明白,我的情況也可能更糟。例如,我可能成為像約瑟夫·海勒那樣的“重要”作家,每七年左右才出版一部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