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對傳說一無所知,但她自動地開始一點兒一點兒創造本體的背景,創造在意識到的起源之前的一系列神話事件。她不需要記得她的謊言、她的虛構——她只需要記住她的角色。再大的謊言她也能說出口,因為在她扮演的角色中,她絕對忠實於自己。她不必發明一個過去:她記得屬於她的過去。她從來未被一個直截了當的問題難倒,因為除非是轉彎抹角地,她從不在對手面前亮相。她只亮出不停轉動的多面體的各種角度,令人目眩的三稜鏡之光。她不是一種靜態時可以最終捕捉到的存在,而是技巧本身,不屈不撓地操作著反映她創造的神話的無數鏡子。她一點兒也靜不下來;她永遠高於她在自我真空中的多重身分之上。她不打算使自己成為一個傳說中的人物,她只要求她的美得到承認,但是,為了追求美,她完全忘記了她的探索,成為她自己創造物的犧牲品。她如此傾國傾城地美麗,以至於有時候她很嚇人,有時候絕對醜於世界上最醜的女人。她能激起恐懼和憂慮,尤其在她的魅力達到高峰的時候。就好像盲目的、不可控制的意志,照透了創造物,揭露出怪獸的本來面目。
鎖在黑窟窿的黑暗中,沒有世界可以讓我們觀看,沒有對手,沒有競爭者,意志的動力減弱了一點兒,給她一種熔化的銅一般的光輝,從她嘴裡吐出來的話就像熔岩,她的肉體貪婪地要抓住什麼,站到堅固、實在的東西上去,以便重新組合,並休息片刻。這就像沉船上發狂似的發出的遠距離訊號,一個求救訊號。起初我將它誤解為激情,誤解為肉同肉摩擦產生的狂喜。我以為我發現了一座活火山,一座女性的維蘇威。我絕沒有想到,一條人類之船正在絕望的海洋,在陽痿的馬尾藻海沉沒。現在我想到那顆透過頂篷窟窿發著微光的黑星星,那顆懸掛在我們房事斗室上方的固定星星,比絕對的上帝更固定,更遙遠,我知道這就是她,真正她自身的一切已化為烏有:一個沒有外觀的死亡的黑太陽。我知道,我們就像兩個試圖隔著鐵格柵做愛的瘋子,正在給“愛”這個動詞變位。我說過,在黑暗中亂抓亂來一氣的時候,我往往忘記她的名字,她的模樣,她是誰。這是真的。我在黑暗中因求之過急而失敗。我滑離肉軌,進入無邊的性空間,進入某個人建立的波道:例如,只在一起呆了短短一個下午的喬治雅娜、埃及婊子臺爾瑪、六七歲的女孩子卡洛塔、阿拉娜、烏娜、莫娜、瑪格達,漂流物、鬼火、臉、身體、大腿、擦身而過的地鐵、一場夢、一個回憶、一種心願、一種渴望。我可以先從一個星期日下午在鐵道邊的喬治雅娜講起,她那帶點點的瑞士連衣裙,她搖擺的屁股,她的南方腔調,她那挑逗性的嘴巴,她的酥胸;我可以先從喬治雅娜開始,無數打了標記的性燭臺,努力向外向上,透過窟窿眼兒造成的結果而進入到第n維的性空間,一個沒有盡頭的世界。喬治雅娜就像被稱之為性的未完成怪獸小耳朵的耳膜。她透明、活躍,按照關於大道上一個簡短下午的記憶,她吸著做愛世界最初的確切氣味和物質,這個世界實質上是一種無限的、不可界定的存在,就像我們人類世界一樣。整個做愛世界跟我們稱之為性的動物越來越增大的耳膜一樣,像另一種存在長入我們自己的存在,並漸漸取而代之,以致人類世界最終僅僅成為對這種正在自己產生,又包羅永珍、生育一切的新存在的模糊記憶。
正是在黑暗中的這種蛇一般的交媾,這種雙重關節、雙管齊下的勾搭,使我穿上了懷疑、妒忌、恐懼、孤寂的拘束衣。如果我從喬治雅娜和無數打了標記的性燭臺開始一點兒一點兒進行描述的話,那我確信,她也在努力,正在建造耳膜,製造耳朵、眼睛、腳趾、頭皮以及諸如此類的性東西。她會從強姦她的怪獸開始,假定故事裡有實情;總之,她也在平行軌道上的某個地方開始,努力向上向外完成這種多重形式的不存在的存在,我們倆正拼命努力爭取透過其主體相見。儘管只瞭解她的一點點生活,只擁有一袋謊言、一袋發明、一袋想像、一袋迷惑與欺騙,只是把支離破碎的東西、可卡因造成的幻覺、沉思、未完成的句子、混亂的夢話、歇斯底里的瘋話、拙劣裝扮成的幻象、病態的願望拼湊在一起,不時遇到一個與肉體相應的名字,偷聽到零零星星的談話,觀察到偷偷摸摸的眼光,半抑制狀況的姿勢,但我完全能夠認為她擁有一個她自己的做愛之神的神殿,一個實在太生動活潑的血肉創造物的神殿,這些創造物便是那個下午的男人們。也許只是在一個小時以前,她的窟窿眼兒也許還堵塞著剛操完後留下的精子。她越是柔順,越是表現得熱情洋溢,越是顯得沒有約束,我就越變得反覆無常。沒有開始,沒有個人的、個別的出發點;我們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