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方將軍的什麼人?”三姑很敏銳地抓住了她話裡的一個質點,客氣地問道,“……為什麼要稱方將軍為相公?”語氣裡明顯帶出了一絲戒備。
九卿全身的神經都繃緊起來。三姑的問話猛然提醒了她,這個時代裡妾侍是不允許稱呼自己的男人為相公的。
只聽女人輕輕淺淺地說道,“妾身乃方將軍的妻室,姓柳名澤嬌……”聲音不大,在鋪滿喜燭紅光的新房裡絲絲環繞。
妻室?柳澤嬌?
宛如一滴水掉進了滾燙的油鍋,嘭然炸響——九卿的心裡頓時激起了一層劇烈的波浪。
方將軍的妻室!他原來有妻室!
一時間她的心裡五味俱雜……
聖旨裡可沒有提到她是到將軍府做平妻的——如今他又冒出來個妻子,那自己算什麼?
她心潮澎湃,只覺得整顆心都被人剜出來般,不知道是疼痛,還是那種抽空了般的顫慄。
——自己汲汲營營出了江府,本以為日子熬出頭了,即使成了寡婦,也已經有了一片可以喘息的天地。沒想到卻是迎來了這麼一個結果,這叫她情何以堪?
她成了堂而皇之介入別人家庭裡的小三!!!
三姑似乎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住,她好半天沒說話,頓了足足有半盞茶的功夫,才顫著聲音問出來,“你……你說你是方將軍的妻室?”話語裡帶著一種無法言說的蒼老。
——怎麼聽也不像是一個剛三十出頭的婦人發出來的。
九卿便輕輕睜開眼,慢慢坐了起來。
床前站著一個二十多歲的婦人。頭挽墮髻,鬢貼花甸,略微瘦削的容顏。面色有點蒼白……她著一身紫紅的裙衫,在外罩了一件暗紅雲紋繡喜鵲登梅的寬袖褙子……渾身上下透著一股蟄伏黯然的蕭瑟之氣。
婦人聽到動靜,把投注在三姑身上的視線移回來,慢慢轉過身來看著九卿,“姐姐醒了?”她臉上帶著淡漠的疏離,說話的語氣平板無緒,又聽她道,“是的,妾身是將軍的結髮之妻。”後面這句話是回答三姑的。
九卿定定看著她,心裡說不出是一種什麼滋味。二十多歲的女人,管自己這具十六歲不到的身體叫‘姐姐’,這情形是何等的詭異?
她點點頭,隨手把滑下來的蓋頭放於床上,慢慢起身,活動一□體,看著婦人問道,“你說你是方將軍的妻子,為什麼聖旨裡沒有提到你?”不管怎麼樣,婦人既然這麼說了,她總得表示一下疑問才行。
無意間透過婦人的肩膀上方看到三姑,滿屋喜慶的紅色燭光下,只見她的臉卻異常慘白。
她彷彿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頹然地站著,飄搖的燭光把她的身影打在牆上,虛浮的好像貼在牆上的一幅巨大剪影。
一夕之間三姑彷彿就變得蒼老了許多。
婦人仔細打量著九卿的容顏,眼底裡的神色複雜難明,她輕聲地回答九卿的問話,“妾身已經自請為下堂婦。”
九卿愣怔,自請為下堂婦?
難道是為了給方將軍沖喜?
思緒遊離的三姑終於回神,她長出了一口氣,僵滯的眼睛開始變得靈動,幾步走到床前,隔著九卿的身體就去夠床上的蓋頭,“小姐,快快帶上,好讓柳姨娘替您把蓋頭揭了。”她的聲音裡又恢復了以往的活力。
三姑喜不自禁地拿著蓋頭就要往九卿的頭上蓋。完全不去注意此時已經變得臉色煞白的婦人。
這是婚禮的最後一道程式,揭了蓋頭就算完成了整個儀式。此禮完成,九卿也就真真正正成了方府裡未來的主母。
至於合巹酒,就得等新郎本人回來完成了。
婦人的眼睛立刻垂了下去,長長的睫毛有如蝶翼一樣在下眼瞼投出一片陰影,把眼底的一切情緒都悉數掩蓋起來。
九卿撥開三姑的手,笑著道,“算了,既然只是一個儀式,誰幫揭了都一樣——剛才你不是已經幫我揭過了嗎?”她衝三姑眨眨眼睛。
三姑愕然一愣,立即領會了她的意思,隨後責怪似的對她搖了搖頭。
有外人在,總不好戳穿九卿的謊話,三姑就笑著跟婦人解釋,“剛才小姐餓了,我就幫著小姐把蓋頭揭了,讓她吃了塊點心。”婦人聽著微笑著點頭,再抬起的眼裡呈現著一片瞭然之意。
凡是有點腦子的人都應該明白。
——既然都是代人行使這個權利,誰還不是都一樣,她揭或是三姑揭,反正都是外人。誰也代替不
21、成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