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也不敢看眾人,更加鴕鳥地把頭深深低下去。這一次眼睛幾乎都能看見自己戴在頸間鑲松石的黃金纓絡了。
就聽身後不遠處的三姑輕輕咳了一聲,九卿猛然心驚,她頓時覺察出氣氛的不對勁來。
她急忙抬起頭,疑惑地隨著眾人的目光往廳堂的門口望去。
……只見大理石的屏風旁,站著一個素妝淡裙的女子——
暗色的大理石插屏襯著她瘦削的身影——淺色的衣裙,深色的屏身,兩種顏色的鮮明對比,遠遠的給人眼球造成一種強烈的視覺衝擊——那身影就宛如漆黑的夜幕中被秋風橫掃的落葉一般飄零。
是柳澤嬌。
九卿的心裡開始有東西一點一點沸騰開來。
“孃親……孃親……”被李錦玉抱在懷裡的方瑾盛又掙扎著張著小手,隔著她的肩膀往柳澤嬌那面使勁。
九卿面容冷清地去看老夫人。只見老夫人眼底的鬱色褪盡,溫潤的眉眼正看著門口處的柳澤嬌,遠遠地就對著她招手,“快過來。”說完還意味不明地往九卿的身上瞄了一眼。
九卿溫和地站在地的中央,正隨著眾人一起往柳澤嬌看去,彷彿對老夫人的目光視而不見一般。
老夫人眼底的神色變了變,她握住上前欲給她行禮的柳澤嬌的手,眼睛卻看在靜靜站立一旁的九卿身上。
好半天,她才溫聲說道,“兒媳,想必你也知道柳氏的情況了?”九卿點頭,老夫人雙目凝視在九卿的臉上,“她就是盛兒的親生母親。”她指著被李錦玉抱在懷裡的方瑾盛。
方瑾盛此刻已扭得麻花一般,正奮力掙著身子,欲掙脫李錦玉的懷抱往柳澤嬌身上撲去。
柳澤嬌低眉垂目,任由老夫人握著她的手跟九卿說話,並不去多看方瑾盛一眼。
九卿恭敬地聽著老夫人的話,瞥了方瑾盛一眼,又淡淡地收回目光。
老夫人放開柳澤嬌,站起身來,走到九卿的面前,又把九卿的手握進她的手裡,“我想跟你商量點事。”她目光真誠地望著九卿。
九卿受寵若驚地掙回手,忙忙給老夫人行了個蹲禮,“孃親有什麼話但請吩咐就是,兒媳哪有資格當得‘商量’二字。”
心裡卻腹誹,既然是商量,就沒必要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把話說出來吧。
老夫人眼底露出一絲滿意之色,她笑微微地又重新拉回九卿的手,“你看,”她向柳澤嬌瞅去,“這孩子擔心仲威的境況,日夜不得安心……”她眼裡露出回憶的神色,“她月初去寺裡求法缽大師解了一卦,結果回來就自請為妾……說要遵循法缽大師算出來的天意,要找一個命裡多水的人,給仲威補補水汽。”說著,她已眼角泛上淚光,環視了眾人一圈,才又哽聲說道,“誰知仲威這孩子也真是個有福氣的……竟然求動了皇上賜婚,又得江大人不棄,願意把女兒嫁過來……”
她長篇大論,一邊說著,一邊拿袖子輕沾眼角。
九卿便在一旁靜靜聽著,等待下文。
老夫人又道,“媳婦,你看,把她升為貴妾可不可以?”
這才真正接觸到了正題。
九卿心裡暗曬,口中卻恭順地道,“一切但憑孃親做主。”當著這麼多的人,仁義道理擺在前面,先把她的前兒媳婦歌功頌德了一番,然後再來和她商量,問她同不同意——
這豈不就是變相地逼著她表態承認她的貴妾地位?
老夫人眼裡便露出了笑意。連忙朝著柳澤嬌招手,“還不快過來謝謝夫人?”
柳澤嬌臉上現出大大的喜色,她走到九卿的面前嫋嫋婷婷地拜了下去,口中叫了一聲,“姐姐。”音如蚊蚋。
九卿連忙虛扶她起來。
老夫人的眼底就透出舒心的笑意,她緊緊握住九卿的手,連連說道,“好,好,真是好孩子。我們仲威真是有福,也不知道他何世修來的造化,竟然一下娶到了兩個這麼賢惠的妻子。”
九卿默然站立。不知道是該謙虛一下,表示自己的大度。還是該說兩句什麼柔中有剛的話,讓他們也知道知道,自己不是可以隨便任人搓圓捏扁的軟柿子。
正在猶豫之間,就聽廳外便傳來一聲遙遠的男音,“報……”
長長的尾音有如斷了線的風箏一般,在空中九曲十八彎的飄著,一路悠悠盪盪餘音嫋嫋地鑽進偌大的廳堂裡來。
廳裡的眾人頓時一驚,七老爺等幾個男人已經情不自禁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老夫人一把甩了九卿的手,對著外面的人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