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應付。申屠雷雖然很厭惡這一套,可是循於舊習,也不得不硬著頭皮周旋一二。
俗謂“新官上任三把火”。申屠雷倒也不例外,只是他這三把火燒的方式不一樣。
舉一個例子說,他出發點不是為錢,更不是為權,他是真正的為民。
以一個貴為一縣之主的父母官的他,在第一個月中,他幾乎沒有一天不深入民間,深入衙門內的基層組織。一月之後,他開始整頓,把那一群衙門裡的老油子,官場裡的混混,悉數的給解了差,換上些真正青年有為的人,真正有魄力的人。他以為地方上是需要真正乾的人,那是一個賢才,而不是需要一個奴才。
他的這種作風,也是遭遇到某些困難的,有些人是有後臺的,有些人是有錢的,用人情去說動他,用錢來誘惑他,可是他對這兩種手段,都置之不理。
他雷厲風行的作風,雖然為下屬帶來了一陣恐慌,可是卻博得了地方上萬千人民的大聲歌頌喝彩。
於是,“鐵面正堂”的綽號,在新樂一縣,叫得震天價的響。使遠近的鄰縣,也都敬仰他的聲威,時常走動過來拜訪他。
按說,申屠雷這麼一個青年的官兒,有些聲望,也應該很知足、很快樂了。
其實卻恰恰相反。
每當他下堂回府,一個人在書房裡,或是處理公務完畢的時候,他總會嘆上兩三聲,他腦子裡一直惦念著那位探花郎的拜兄!
他常常想,這位拜見如今不知上哪去了,而彼此兄弟,是否還能見著面?想到這裡,他真恨不能也脫下這身衣裳,到江湖裡去找照夕去,可是事實上,他仍不能離開這個任所。
不幸他穿上了這身衣服,隨著這身官衣之後的是責任是名譽,那是不能輕易拋得開的。
有時候他看到牆上掛著的劍,他也會愣愣地遐想一陣,他認為他已與風沙草原、江海湖山解了緣分了。
可是他這個父母官卻是大大異於一般的,他有一身驚人的武功,因此在他任內,有時候三班捕快感到棘手的大案不能了結時,這位鐵面正堂,卻在人不知鬼不覺的深夜裡,親自下手把案子結了。短短三月任內,這新樂一地,真可說是能做到“夜不閉戶”,申屠雷三字,更是在冀西遠近馳名。
隆冬時候,大雪紛飛,尤其是北地酷寒,真是滴水成冰。在無情的大風雪之下,街上行人寥寥可數。
新樂縣城內大街上,馳來了一騎高大的黑馬,馬上挺坐著一俊秀的青年,在這麼嚴寒的氣候裡,他身上只穿著一襲灰色秋衣,雖然還披著一領披風,可是看起來,仍是單薄得可憐。
可是這青年,眉目之間,並不帶出一些寒意。大雪飄在帽子上,衣服上,已積下了厚厚的一層,他卻懶得把它們弄掉。
這青年來到大街的時候,已是晚飯時分,冬季天,天黑得快,鋪子裡都已掌上了燈,可是門都關得緊緊的,多半都打烊了。有那做酒肉生意的,雖還開著門,門前卻掛著極厚的棉門簾子,簾子下面穿著竹子,怕風把它揭起來。西北風吹著桑皮紙糊的窗戶,噗嚕、噗嚕的聲音,更給這風雪的夜,帶上了恐怖的氣氛。
年青人在一家回回牛肉館前下馬,想進去喝兩蠱,卻又臨時改變了計劃。他興孜孜地又上了馬,心中想道:“等見了我那申屠兄弟,再吃一頓痛快的豈不是更好麼?”
這麼想著,他就抖了一下馬韁,這匹黑馬繼續得得地直向路東跑過去。
屋簷下有一輛破馬車,趕車的穿著翻毛的老羊皮筒子,兩隻手袖著,頭上戴著破呢氈帽,低著頭座在打盹兒。
馬蹄聲令他睜開了眼,他看這個青年在馬背上向他含笑點頭。
“借問一聲,申屠縣太爺的府第,是在哪一條街上?”
趕車的用插在袖筒裡雙手,向路北指了一下,啞著嗓子道:“往前走向右拐,有個高牆,門口插著燈籠的,就是太爺的府上!”
這青年人抱了一下拳:
“多謝!”
撥過馬頭,飛馳而去,那馬後蹄子,帶起了大塊的雪,打在那趕車的臉上,他不得不伸出手抹著臉,嘴裡低低地道:“他孃的!小野種!”
所幸那騎馬的青年沒聽見,否則以他素日個性,是不肯善罷甘休的。
黑馬在高牆有燈籠的門前停下了,灰衣人下了馬,就一徑拉著馬,向前走去。門前掛著一列四盞氣死風燈,燈籠上都寫著“新樂正堂”字樣,在風雪之下晃來晃去,看起來很夠氣派。
這青年不由爽朗地笑了:
“申屠雷